将近三更,夜深人静,南风凝露,昏死过去的人才悠悠转醒。
应予连续熬了数夜,抵不住困意,在一旁的躺椅上睡实了。
风珏温吞酝酿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待完全清醒后,她才有心力细听周遭的动静。
整个屋子一片安宁寂静,那点微微呼吸声,格外明显,她微微侧眸去看,就看见应予在躺椅上睡迷糊的样子,蜷缩起来,小脸红扑扑的,跟个兔子似的。
她没有出声惊扰他,忍着干渴跟不适,呆呆地看着那睡熟的兔子。
越看越不忍心,这人流落至此,着实不易,若非遇到余山,恐怕早已落入别人手中,到时候被利用,又是何等的凄苦。
他一直脱离世俗,不善与人打交道,更无法辨认伪善等险恶人心,也只有余山还可以护他周全,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余山那个全身上下只剩算计的家伙,有时候还是不错的,本性不坏,可那家伙着实可恶,在昏迷之前,他好像问了什么话,自己记不清了,当时也没听清。
但可以猜测,除了探问秘密,反正没好事,趁虚而入,真是好奸诈的土匪。
腹中议论一番,院中夜风微动,那家伙来了。
呸,真是不能背后议人长短,连腹诽也不行?这不就又来了。
余山刚处理完帮里的事务,忧心这头的人,便趁众人安眠之时,避开耳目,从密道到了这里。
他进门就看见睡沉的应予,再扫一眼一旁的床榻,嘿,昏死过去的人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清明的眸子望着他,眼里的情绪浓烈且复杂。
为了不让他吵醒熟睡中的人,她朝他挤眼睛。
余山弯腰将应予抱去隔间的罗汉床上,没惊醒他,盖好薄毯,悄声退出来。
安置好了小的,再来安置大的。
大的可没小的好安置,动不了一点,水要喂进嘴里,还要在言语上打太极。
“白龙帮到底是谁的走狗?”她盯着余山,旧话重提。
余山定定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真选定了?”
“你来之前,我也琢磨了,不会是老五,他没那个脑子。老二跟老大旗鼓相当,谁都做得出来,上头那位就没察觉出端倪?”
余山冷笑一声,“疼昏死过去的人,一醒就琢磨这些,这么不要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女皇。”
“呸,别来拈酸那一套,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她忍着疼痛,皱眉警告,“再提老子是女的这回事,老子真灭了你。”
余山憋笑,“等你能灭了我的时候再说吧,”他微一顿,又问,“怎么,就这么不喜人说你是女子。”
风珏将视线投放在别处,不说话,从能听得懂人话时,她听的最多就是女子无用,是赔钱货、是拖油瓶这些话。
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是女子,不过,上天好德,给了她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后来又遇到了曲北鹤,他伸手将自己拉出了深渊。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原来,这世上不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人人都看低女子。
只可惜,晚了,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告诉她,不要是女子,她的每一寸骨骼,都在让她不要做女子。
沉默,无尽的沉默,还有那倔强的侧脸,无一不在抗诉,余山告饶,“行,不提就不提,以后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