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体型中等的黑豹,野兽中的佼佼者,当他钻在人皮里的时候,城堡里的人通常叫他贝塔。在成为主人的得力部下之前,他曾是某个兽族部落的首领,同时,作为一名信奉暗黑豹神的撒满巫医,他掌握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古老魔法,虽然大部分没有实际用途,但拥有神秘作法的能力仍然使人对他忌惮三分。
“我该佩服你的勇气呢,还是嘲笑你的愚昧?我们尊敬的巫女小姐?”
“谁?!”莎拉跳了起来,烙饼散落一地。回身看见贝塔,她脸上现出迷惑,又很快恍然大悟,“就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
“当然。”
莎拉退后两步,厉声喝问:“你把特拉伊怎么了?他在哪里?快回答我,你这个卑鄙的偷袭者!”
野兽淡然地瞥了她两眼,鼻子里十分鄙夷地喷出“哼”的一声。无论这是针对她还是特拉伊,都叫莎拉大为光火,她忍不住要冲上去,用她两只小拳头给他点颜色瞧瞧。
“省省力气吧!事实上,你的拳头上除了油腻什么也没有。”他冷笑两声,转身把屁股对准她,把莎拉气得浑身战栗,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大叫着试图在口舌上占便宜。
“听着,你想见特拉伊,就跟我来,废话少说!”贝塔打断她的吵嚷,非常不耐烦地说。
“你说真的?不会是欺骗我的吧?”莎拉问。
“当然不会,我会让你看见……呃,精彩的一幕!”贝塔笑得露出尖利的牙齿。
他们走进了幽静而朴实的庭院,停在栅栏边。不远处,一个神圣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卧在雪白的大理石长椅上,微微抬头用虚弱的声音唱着“很久很久以前”。她有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和漂亮的削肩膀,她的声音低哑却柔美,能勾人心弦。唱到一半,她再也接不上气,停在半空中的手颓然落下,落在一个坚实热忱的怀抱里。
怀抱的主人,他──将那只苍白而优雅的手贴上嘴唇,第一万次亲吻它,爱抚它,温柔地问:“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忧伤,为什么我的到来不能使你恢复笑容?”
少女的睫毛凝上泪珠,琥珀色的眼睛涣散无神:“因为你爱上了别人,亲爱的,你的胸膛不再属于我。你的心告诉我,你挂念着另一个人,这个人偏偏还是我的敌人!”
“是谁对你说这种谎言?难道是我吗?”他焦急地搂住她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噢!不,你错怪我了!我从来没有爱上除你之外的人,我发誓!我像珍惜自己的名誉一样珍惜你。你必须相信,在你高尚而慷慨地,把那受伤的心托付给了我之后,我便只有一个念头:拯救你,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你拯救不了我。”
“不!或许昨天,我还会为你这句话内疚万分,但此刻不同了,你会看得到的,很快!”
“那么说,你做到了,然而就算你履行了你的诺言,你心中却有愧。”
“你是对的,亲爱的!我惭愧,但是我不后悔,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深情地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长长的银色发丝覆盖住两人的身体。
莎拉的心霎时间膨胀了。
该怎么形容呢?她低头思忖。起初,她以为这是一出舞台剧。啊!没错,出色的演员,完美的布景,可笑的台词!她几乎要哈哈大笑了,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一幕更滑稽荒诞的事。然而她的嘴角有千斤重,怎么也翘不上来。其中一个演员是她的朋友,瞧,她还记得他叫特拉伊,这是当然的,因为直到昨天夜里,他仍然和她在一起,对她诉说心事,抚摸她的头微笑着。这真是难以置信啊,现在他却像是在说着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她被搞糊涂了,完全听不懂!不过她有多傻呀,关于特拉伊,她了解的原本就不多,所以她应该明白的,他若是有个情人,一点也不该奇怪!
莎拉感觉自己不应该再张大嘴巴脸色发黑地傻站着了,无论如何她该做点什么。于是她慌忙举起手臂,用尽所有的力气左右挥舞,并努力使自己的笑脸看起来没有一丝破绽:“啊!特拉伊,我找到你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真高兴。”
她想若是再来一个若无其事的拥抱,就更完美了。
被惊扰的两人蓦地回转过头,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位笑容僵硬的不速之客。莎拉鼓足勇气正视特拉伊,盼望着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然而在她有机会与他四目交接之前,他低下头,抿紧嘴唇,一动不动。一时间安静极了,四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使得万物静止。贝塔望着艾娜,公主望着莎拉,莎拉望着特拉伊,而年轻的战士本人,却专心致志端详着自己的脚尖。十二月的霜冻提早降临,将空气凝结成冰,几秒种之前庭院的郁郁葱葱此刻已成了铅灰色的荒芜,犹如冬日里光秃秃的松林。
从公主的口中,迸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特拉伊像是被针扎了般跳起来,脸色立刻变得难堪。然而他却没有阻止心上人的行动──她瞪圆了充满红光血丝的眼睛,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头狮子,向莎拉扑过去。在莎拉反应过来之前,凶狠地卡住她的脖子,一口咬住喉咙。她骨瘦如柴,身形却比莎拉大上一圈,嗜血的天性使她产生无穷的力量,把弱小的猎物制服得死死的。美味的鲜血立刻从洁白的齿间淌下,源源不断,和莎拉红色的礼服混合,红得刺眼。
“再忍耐一下,艾娜,亲爱的……”
特拉伊走上来,抱住失去理智的公主,为了迫使她放下猎物,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眼里充满怜悯。公主发出“啊啊”的满足呻吟,意犹未尽地舔食唇齿,仿佛她刚才喝下的是香浓可口的奶油鼹鼠炖鸡汤。而那只可怜的鼹鼠从锋利的牙齿下死里逃生,抽搐着掉进复仇女神的喷泉里,把水池染成了玫瑰色。
舞台落幕了。是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一分钟之前。唯一的区别是,莎拉的脖子上多了个可怕的窟窿。
特拉伊吩咐贝塔把她带走──就像事先安排好的那样──莎拉就如同一只破败的娃娃,被野兽刁着拖走。血还在汩汩地从伤口冒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条不均匀的血痕,从庭院一直延伸到主楼最大的仪式厅。
初秋的天气仍是炎热逼人的,大厅的祭坛上却燃起熊熊大火,美妙而诡异地,在巨大的神像上投下颤抖的火影。早已有成千上万人俯首等候着,这其中有人类,有兽人,有妖精,有身材高大的野蛮种族,当然也包括满口哇哩哇哩的胡子女人。他们个个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贝塔拖着莎拉走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全都抬起头,用不同的语言兴奋地欢呼着,高声尖叫着,胡子女人尤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