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现在才明白过来,那个男人喜欢看他痛苦的表情,明明他们两个长得那么相似。
疯子……那个人绝对是个疯子!
他已经疯了,精神不正常!
有病,绝对有病……
顾生张开干裂的嘴唇努力地交换着肺部的空气,他好像一只年迈且又体弱多病的狗,就那样苟延残喘着。口腔和鼻腔中溢满的空气让他生理性地反起胃来,那是一股无论喷了多少空气清新剂都去除不干净的血腥味。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顾生简直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歆歆你看,爸爸还在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歆歆是懂事的乖孩子,和哥哥去吃饭好吗?”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被灯光投影到卧室整洁的大床上。房间被光剖成两面,一面暗,一面明。江归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拉着女孩的手。
“那爸爸呢?”顾子歆刚刚被江归接回家,背上还背着书包。她已经好久没有和爸爸说话了,难道爸爸是生病了吗?
“爸爸有哥哥照顾,难道你还不相信哥哥吗?”
江归把门轻轻合上蹲下来面对女孩,他的手抚摸着女孩细滑的小脸,慢慢地,手指一点点向下移动,最后停留在那纤细的脖颈处。
她才刚上小学,是那么的瘦,那么的小,脖子是那么的脆弱,只要稍稍一用力,简直像捏死一只麻雀那样简单。
只要收一收手指,只要这样动一动……
江归把手指收拢了。
“我当然相信哥哥呀!”
顾子歆伸出两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地摸着江归鼻梁上长长的疤痕。
“哥哥来了就有人陪我玩了呀,而且哥哥还每天来学校接我,还给我做我喜欢吃的好吃的,我再也不用住校啦!所以说,除了爸爸以外,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啦!”
“是吗。”
江归的动作停住了。
“是呀是呀!”顾子歆说着就要转身把书包放下来,江归不得不松开了手。只见小姑娘利索地拉开拉链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蝴蝶贴纸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现在送给哥哥啦!”顾子歆拿着那张贴纸看了一会儿,眼里满是不舍,但最后还是把它抠了下来,“贴在哪里好呢?”
江归扫了一眼小孩儿准备送给他的那块贴纸——是一只粉色的亮片花蝴蝶,虽然只是一只卡通蝴蝶,却是整张贴纸里面个头最大,颜色最多的一个。
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类型,也是他在她这个年龄时最羡慕的东西。
他笑了笑。
“贴在这里吧。”
江归撩起自己额前的刘海。
确认顾子歆睡着以后,江归才回到顾生的卧室。
其实这套房子本来就是顾生的,他不过是自作主张“暂住”而已。
顾生躺在床上,暖色床头灯从侧面照过来,他似乎又昏过去了。
但江归并不在乎,他自顾自地点了支烟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床头水晶相框里的合照——是顾生和已故妻子的婚纱照。
打扮的可真漂亮。
江归轻轻呼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照片上的幸福脸。
“您就这么怕我吗?”江归用夹着烟的手指轻轻划过顾生被汗水浸湿的脸,带着火星子的烟灰掉落在对方脸上也毫不在意。顾生的长相不显老,但岁月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并不难看,倒显得成熟。
江归低下头俯视着那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说话时的语气和对顾子歆一样温和。
“我们可是亲父子,爸,您怕我干什么?”
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顾生的眉毛扭曲着,被折磨得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拉开一条细缝。
他想起之前这个男人对他说的话了。
他说,他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