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个身着麻衣孝服的人走了出来,人人脸上都是相同的悲怆与怒容,眸中含恨,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那十几个大汉里有几个认出熟悉面孔,当即深深低下头去,几乎不敢同他们对视。
莫文鸢:“梁山寨的山匪进了梁州城,砸的是县衙,同你们不相干,可死的那些府兵也都上有老下有小,是他们的血脉亲人!”
“本官初来梁州,不欲用严苛律法,你们今日但凡肯认罪,或者能指认对方,有理有据的,只要能诚心对他们悔过,就都能活命。”
莫文鸢说完,场下登时一片寂静。
那些人来回交换视线。
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梁州,家家都有斩不断的亲缘,倘若认了罪,就是认了屠戮同族乡亲的罪名,以后走到哪里都要被戳脊梁骨。
他们不能认!
这么想着,就有人梗着脖子抬头:
“我没罪!我冤枉!”
马上有个满脸青紫的矮瘦子跟腔:
“对!他们是在县衙死的,就找县衙去!同我们不相干——”
矮瘦子话没说完,只觉脖颈一痛,眼前天旋地转。
脑袋咣地砸在地上。
他想摸摸自己的头,却只摸到了脖子,一截断开的,血肉淋漓的脖子。
与此同时,又是两人接连人头落地!
围观人群爆发出尖叫,惊恐地看向拿刀人。
转瞬间,跪在地上的十七人变为十四人,那十四个人跪在血中,齐齐惊恐抬头。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张屠户身上穿的,也是麻衣孝服。
人群里有人道:“张屠户有个小孙儿,爷孙二人相依为命,他花光了积蓄,走门路把孙儿送到城防军做府兵。想来是……唉。”
莫文鸢抬了抬手,止住张屠户的屠杀动作。
“本官说过了,只要肯认罪,就能活命。”
……
待人群散场时,石大山已经浑身泡在冷汗里,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定国侯还真的敢当街杀人!
而且动手的是痛失孙儿的张屠户,他自己的手倒是干干净净!
三个人当场人头落地,剩下十几个不消说,都捆进了县衙监牢,谁知道有没有命活下去呢……
耳边是方文水的喃喃自语:
“要拦住他……要拦一拦,不能让他这么残暴……梁州城摊上这么个县令,完了……完了啊……”
石大山长长叹气,扶着方文水到茶房里歇下,独自去寻定国侯,可却扑了个空。
“侯爷去巡城了。”
那侍女如此说。
“主簿可有什么事要我转告吗?”
石大山心道我要骂你主子,同个侍女说什么?
摇了头正要走,又心念回转,道:“还没问过姑娘姓名……”
侍女大方一笑:
“先生唤我阿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