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冷,冷入骨髓;那种痛,痛入骨髓。
又过去多少个冬夜,他都不能剔除那种被最信任的亲人推入地狱的冷与痛。
他寄予最深切的感情,不幸化作了雪原般沁骨的荒凉。
从此,他畏水如虎。
凭是怎样风景秀丽的溪水,泉水,河水,池水,湖水,他都敬而远之,再也不肯乘船。
直到……遇到可浅媚。
浅媚……
他想唤她,一开口,是呛入口中的水。
但他到底伸出了手,向泛着微光的水面游去。
很少有人知道他畏水如虎,更少有人知道,他为了不至再次被人淹死,逼着自己在行宫的温泉内学会了游水。
虽然并不高明,但已足以自救。
快要触着水面时,旁边伸出双臂,将他抱住。
他伸手一探,摸到了纤细的手臂。
那样地瘦,仿佛轻轻一折,便会如柴禾般断作两截。
她是北赫人,她应该不会水,她只是……想和他一起死?!
可他不想自己死,也不想她死,不论为着什么样的原因。
他抱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揽到自己胸前,用另一只手奋力向划去。
他终于探出了头,看着满天乱晃的星星和忽然间化作几轮重叠起来的弯月,重重地吸了口气。
旁边小小的脑袋也探了出来,美丽的五官苍白如纸,散开的长发海藻般飘游于水下。可她的眼眸是黑的,黑的仿佛没有半点光泽,连星月都映不亮一丝半点。
“浅……唔……”
他来不及问她她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想告诉她他会带她离开,脱离这片她一手制造的混乱的险境。
但她忽然便伸出了手,紧紧抓了他的手臂,一下子将他扯下了水,用冰冷的水,截断了他惊慌唤着的她的名字。
旁边影影幢幢,是枯败却依然柔韧的荷梗,无处不在般束缚着手脚的行动。
但更束缚他手脚的,是可浅媚如藤蔓般缠上来的躯体。
多少次这般藤蔓一样的痴缠,他以为是幸福;可这一刻,却只是死亡。
他尽力挣扎着,却觉她比自己要灵巧许多。
她一次次地冲上前来抱住他的手脚,束缚他的行动,举止并不凌乱。
——她分明会游水!她分明只是要他死!
可浅媚……
他惶惑,他不解,可他已无法思考更多。
他已憋不住自己的气息,又呛了一口水,一阵阵地晕眩着。
他似听到了死神张狂的笑声,久违多少年的濒临死亡的巨大惊恐再次袭来。
再也不敢对向自己痛下杀手的女子容情,他扬腿,狠狠地踹上了那纤小柔软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