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有如此才华,又放得下身段写话本的人,许是家世没落的读书人。或许放浪形骸,或许纵情酒色,他找到他时,他便住在一间漆色斑驳的宅院中,稿纸散落得到处都是,他就在一堆东倒西歪的酒坛中挥笔书写。
万万没想到,真实情况竟是如此!
长青公子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没有什么家世没落,更没有什么失意放纵,这位大公子谦逊有礼,进退有度,与人说话时让人如沐春风,丝毫看不出逼人傲气,跟他插图中流露出的笔锋截然不同。
这位大公子,是个不简单的人。徐大人如此心想,对他更看重了几分。
“无心入仕?”被拒绝后,徐大人很是意外,“这是为何?”
年纪轻轻的,怎的就无心入仕?
在徐大人看来,只有在官场上受过伤,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讲出这四个字。他年纪轻轻的,又不曾进过官场,哪来的淡泊名利?
“大人高看我了,我其实学识浅薄,并不似大人所想的博学。”贺文璋歉然道。
徐大人不以为然,说道:“贤侄太谦逊了。来的路上,侯爷已同我说过,你这些年来读书无数,不仅家中藏书读个遍,甚至常常去别家借书看。若是这样都叫做学识浅薄,那这世上便没有几个渊博之人了。”
忠勇侯在官员中的名声一直很好,年轻时是端方君子,如今是正直而可靠的同僚。他说什么话,大家都不会怀疑。
而这一路上,忠勇侯不停说着大儿子的出色。徐大人不知他是在隐晦地炫耀,全都当真了,此刻只觉得贺文璋是在谦逊。
贺文璋有些无奈,看向自己父亲。
侯爷面上看不出什么,他一贯的表情便是沉稳内敛的,此时便说道:“璋儿不必过于谦逊,你读书无数,为父并未夸张。你到底顾虑些什么,不妨跟徐大人说清楚,也不枉徐大人辛苦来这一趟。”
徐大人觉得他说得甚是,看向贺文璋道:“贤侄有何顾虑,不妨直言。如你这般才华,实不好埋没。”
他越是客气,贺文璋越是不好意思。
他能有什么顾虑?他只是才答应了舟舟,过些日子带她出去游玩,甚至连路线都制定好了。徐大人邀请他入仕,他岂能脱得开身,再带她去玩?
但这话又不能直说,没得叫人笑话。笑话他也就罢了,只怕别人要说他娶了个妖妇,居然拦着男人出息。
世人总是这样,不怪男子,只将责任归于女子头上。
垂眼思索片刻,他抬眼道:“大人着实高看我了。工部有才之辈无数,我这点浅薄学问,实在不敢卖弄。”他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歉然道:“承蒙大人看得起,待璋多读几年书,再向大人效力。”
他话说到这份上,徐大人便不好劝了,只是仍没有放弃:“贤侄实在不必自谦,既如此,你再想一想,我过几日再来。”
“恭送徐大人。”贺文璋抱拳道。
用不着他送,侯爷送徐大人出了府。
“大公子是有学识之人,不入仕实在可惜了。”来到府门口,徐大人看向侯爷说道,“您不妨劝一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