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帐子里,一道立屏相隔,里间照例彻底亮着一盏小灯。外间的罗汉榻上铺着闯入,孟婉躺在上面,不知为何,这一夜竟是睡得格外酣甜。甚至没有梦魇。
也不知是昨日事太多委实身子太过疲乏了,还是此处的确令她安枕无忧,孟婉竟是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睁眼之时已能听到帐外的操练之声。
李元祯慌忙起身,疑心自己起晚了要耽误伺候李元祯洗漱,于是匆匆整好衣妆发髻赶去屏内唤醒时,发现李元祯已不在床上了。
“王爷自己起寝了?”这可是大大失职!孟婉不由得慌张起来,忙又追出帐去。
出帐一看头顶的日头,少说已到了辰时。如此便连早饭的时辰也错过了。
她大喘几口气,更是无措起来。
正巧这时小光迎面过来,手里还端着铜洗,内装半盆子水,见到她便笑起来:“孟兄弟你醒了?正好给你送水来了!”
孟婉看了眼那盆水,猜他又是意图报恩来献殷勤的,不由得沮丧道:“不必了,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早去忙军务了。”
小光闻言一怔,忙解释道:“这不是给王爷送的水,是给你送的!”
“给我?”孟婉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随后笑笑:“你倒也不必如此报恩。”
倒是小光一听这话有些懵,“报恩?”随即无可奈何的笑笑:“你想多了,这可不是我要报恩,这是王爷吩咐的!”
说罢,他便端着水绕过孟婉,送入了帐子里。
孟婉跟在他身后进去,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神奇,反复求证此事,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小光送下水便急着出去,临走时还说了句:“孟兄弟你赶快洗漱吧,这我可就不伺候了,稍后给你送早饭来!”
“还要送早饭?”孟婉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背景,呆立在门口。
小光回头露出一个苦笑,摸着脑门也免不得纳罕:“也不知你小子是立了什么样的功,王爷竟对你如此看重!”
孟婉完全怔住,她自然也不知自己何时立了功,立了何样的功。
就在孟婉揣着满腔稀里糊涂回到帐子里后,先前隐在树后的一个人影却闪了出来,方才那一幕此人皆看在眼里。
此人唤做长荣,乃是益州刺史蔡尧棠安插在军中的一个眼线,而前些日子他去查探滇南王的牙帐之时,居然意外撞见这姓孟的小子趁着夜色溜了进去。起先长荣以为这小子也是刺史安插的眼线,可躲到窗外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这姓孟的小子,根本不是什么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那晚长荣在帐外,分明听见这姓孟的进去之后便换了一副腔调,娇滴滴的唤着“王爷”。虽则其它的话他听不分明,但她的身份确保不会认错。
滇南王这样的人物,在外人眼里是不重财色看似高冷无欲的性情,可私底下竟将自己的小情人扮作男子,安置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可大可小,于是长荣连忙设法禀明给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命他切勿打草惊蛇,只将这人盯紧了,尽量查探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即便是蔡刺史也委实想不明白,这堂堂滇南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光明正大的收房?却要用这等伎俩拴个女人在营里,倒是让人想不通了。
这些日子盯下来,长荣已是对孟婉有了些掌握,于是今日借机离营,偷偷潜入刺史府后院,面见刺史。
暗室内,长荣向蔡尧棠行过礼后便急急禀报道:“大人,那个小子,噢不,那个女子属下已然查明,叫做孟宛,是前一批才进入军营的,单看存档并无任何不妥。”
蔡尧棠对此事颇为感兴趣,一边捊着胡须,一边问他:“这些日子可有何新的发现?滇南王待她如何?”
“回大人,自从大人吩咐之后,小的一有机会便紧盯了她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看下来与往常并无太多异处,说起王爷待她来,那倒真是不薄!她刚入营时因开罪了教头,被分去灶房,结果不久便被王爷亲令调去了身边贴身伺候着,还将她安置进离牙帐最近的一间帐子单独住。前日蛮兵偷袭入营中烧毁了不少营帐,她所住的那间帐子也被毁了,王爷竟许她留宿自己的牙帐内。”
听到这些,蔡尧棠那略显浑浊的双眼里骤然好似亮起了两道光来,虽然一时他还想不好该如何来利用此事,但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极其有用的。
这回蔡尧棠没有交待新的任务,只让长荣停了其它所有任务,回去后只专心盯住孟婉的一举一动,等他进一步的指示。
而长荣离开后,蔡尧棠立马招来府中的一些跑腿,命他们速速去打听清楚西乡姓孟的这一家人的来历。
两日后,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蔡尧棠捊着胡子听完属下的禀报,紧皱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嘴边淡出莫测的笑意:“竟是钟贵妃一党……”
如此,他总算想到了此人的可利用之处!
这日晴好,在西境实属难得,这样的好天气自是不该辜负。故而李元祯命人备了游船,自西海离岸,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便出海了。
自然,这几个贴身的侍卫里,有孟婉在。
孟婉糊里糊涂的跟上了船,其实自己也想不通,过去李元祯有何事情离开军营时从不会带上她,这一次却是例外。可是叫她跟着她又能做什么呢?其它侍卫个个是拳脚上的好手,她留在这里,就显得有些无用且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