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德三年,太子大婚,娶了徐丞相府嫡女,她为此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早年吉顺帝一直奉行怀仁政策,对世家门阀格外优待,导致铭轩帝即位的时候,公侯世家势大,竟隐隐有了压过皇权的势头,叫新帝亲政时可谓步履维艰,十分掣肘。
这时,太子提出了代衰承袭制度,加之铭轩帝在鄂楚胡家的扶持下收回四方兵权,历时五年,这皇位眼看着越坐越稳。
最后,祖父才说出来为什么不同意她入太子府为妾。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早慧者易早夭啊。
郑承赟不到十五岁就已经显现出卓然超群的才能,文韬武略初见端倪,只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过于光风霁月,坦荡磊落,对铭轩帝一片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天家无父子,这是大忌。
偏偏铭轩帝又那样年轻,太子堪当大任又有一个低调又实力雄厚的外家。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被嫉妒浇灌得疯狂滋长。
他收拢兵权和代衰承袭制,为他自己树敌无数,鄂楚胡家虽然势大,到底也不敢将手伸到宫里来,故而在事发时鞭长莫及。
太子府被围,她哭着求祖父去求一求铭轩帝,肯定是搞错了,他那样一个坦荡磊落的人,怎么可能行这等卑鄙阴损之事?
可惜,一切都晚了,当夜查抄太子府,又抄出来通敌书信。铭轩帝才站稳脚跟五年时间,外有强敌,内又公侯世家势大之患,多少个夜晚不得安睡,如今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等悖逆之事,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眼看着太子府、徐家、李家等等全受了牵连,替太子说话的,统统下了狱。胡皇后在金殿前跪求皇上重查此案,也被铭轩帝斥责,半年没有见她。
九月,北市人头滚滚,废太子妃产子不顺母子俱亡,太子追随妻与子而去,次年,胡皇后也病逝了。
她就像是做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梦醒了,那样一个经年出现在她梦中的人,再也没有了。
后来祖父过世,她自己要求进宫,父亲拗不过他,在铭轩帝选妃的时候,进宫做了一名美人。
那个人不在了,她也同个死人没有区别了,她要守在这宫中,终有一日,她会为他报仇。
后来,她的父亲为了天下公道,以死直谏,触柱而亡。
各个冠冕堂皇,不过都是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她看着殿中的薛云初,那样一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庞,如今隔了十几年,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其实她更像胡皇后一些,但是眉眼间的坦荡和冷静,也有七八分像先太子郑承赟。
铭轩帝看着站在殿中,明明只有十四岁,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薛云初,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鄂楚胡氏。
扶摇仙师替他占卜过,圣德有亏,天降而罚,但依旧有一线生机,那一缕生机,是不是就是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女呢?
他看了张大伴一眼,张大伴立即会意,走过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华圣神医,并叫人拿了一把椅子给他道:“华神医,您年纪大了,坐着说话。”
华神医对着铭轩帝拱手道:“老朽多谢皇上体恤,实在是有愧于皇上……”
何贵妃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跪在了铭轩帝近前哭诉道:“皇上,难道您要信了他的一派胡言吗?臣妾与皇上相伴二十几年,皇上还不了解臣妾的为人吗?这华圣本就是胡家请来给先皇后治病的,他自然是偏向胡家啊皇上,只有臣妾是一心为了皇上啊——”
太子和魏王也跪在了何贵妃身边,一同向着铭轩帝求情道:“父皇,母妃她向来心慈,定是冤枉的,这其中恐有什么误会,还请父皇明察!”
铭轩帝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看向何贵妃的目光中终究还是带了些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