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阴天,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他准备赶开那女人,那女人却抓起他的双臂,流着泪,“二爷,我是屏儿,你认不得我了吗?”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只有一手短且全往上翘,脸全黑全脏地看不清五官,穿着破烂不堪的薄衣和草鞋还发着臭味的女人,疑惑道,“屏儿?”
屏儿哭着笑,“太好了,二爷,你还记得我,我太高兴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你怎么变这样了?我不是给了你两百块吗?”
屏儿开始蹲下来哭的稀里哗啦,说不出话,他见此把她带到了一个旅店让她洗了澡换了衣服,他才认出来确实是屏儿,又买了东西给她吃,她吃东西的时候给吃的噎住,差点噎死,他就想她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
屏儿吃完以后,感动地扑跪在地上,求着他,“二爷,你让我跟你走吧,求你了,你要不带我走,我就只能死了。”
他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了?”
“我遇到的太多了……”屏儿一说起来就掉眼泪,“二爷你把钱给我以后,当天晚上我回去我爹他们就搜我的身,把钱收走了,收走让我在家才住了一个月就又把我卖了,卖到窑子里,我在那里当了几年的窑姐,每天必须要接到二十个客人,每天都有人拿鞭子抽我,要是接不足客就把鞭子浸着辣椒水地抽我,让我就是去街上抓也要抓到客人接,我每天都被折磨,那些客人也有一些变态的,拿我当……”她说不下去,“就是各种手段对我,当窑姐时我还怀孕了,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怀的时候比平常接的更多,因为就有人冲着我的孕肚来的,后面孩子给弄没了,又得了病,老妈妈就用烧红的烙铁去烫我的下……”
他听不下去了,“够了够了,别说了。”他手撑着额头在桌上,略显沉痛地,“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你,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在街上的?”
“后来我遇到个客人赎了我,我去给他当小妾,那个太太倒是个好性格的人,没有虐待过我,但他却要让我每天放血给他喝,我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也照着做,结果过了半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要我了,还要把我卖了,好在太太求了情,才没卖我只是把我赶了出来,我也不敢回家了,就在街上荡着睡着,实在太饿,也会跟人睡觉换点钱买吃的,就这样过了四个月,没想到今天遇见二爷你,我每天都在这条街,但我今天就这么好运地遇见你。”
他抬起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道,“你先起来。”
屏儿不肯起,只是一个劲哀求着,“二爷,求你了,留着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做什么都行,你要我给你挡刀都行,你就留着我吧,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所有的男人里,你是对我最好的,我想跟着你。”
“你想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知道我现在这副模样不可能做你的女人了,但是以前的时候,你会抱我亲我,我以为你是喜欢我,会把我收房做小的。”
他其实烦起屏儿提起这个,烦躁地,“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除了这两样我还对你做过什么嘛?你要拿这个来让我对你负责一辈子吗?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屏儿连忙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够好,所以我这些年来心里一直装着你,盼着能见到你,我没有想要别,我只求你能留着我,我继续给你当丫鬟,能过个几年活头。”
他蹙眉,“你这什么意思?”
屏儿抹了眼泪,却还是哽咽着,“我早就是一身的病了,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年的,我想要是最后的几年能像以前那样在你身边服侍你就好了。”
他长出着气,“不要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在我身边的。”
屏儿会心一击,咬着嘴唇,“是,我是个脏透了的女人,浑身都脏,已经不配服侍你了。”
他站起身,冰冷地,“我没说这个话,你也不要那样想,我还没吃饭,我去饭店里吃了饭再想想把你弄到哪里去吧,但不可能留在我身边的。”
屏儿闭上眼睛,悲痛欲绝地,“好,好。”
“嗯,你知道就行。”
他走了,结果刚走到旅店楼下,就看到屏儿从楼上仰头而下的尸体。
屏儿死了,周围连围观的人都没几个人,因为人对于街上出现尸体已经不觉得稀奇了。
他当时是觉得烦躁大于可怜,从到城里来连饭都还没吃上,不过还是把屏儿的尸体弄回了她的家里,她家人掉了几滴眼泪埋了她。
他的回忆结束了,但他只跟云心简短地说后面屏儿又被卖去窑子后,受了很多苦,再遇见他的时候给自杀了。
他已经不想吃早饭了,擦了嘴,郑重地对云心说,“所以我不许你去卖了她们,你要是敢卖的话,我也会把你卖了。”
云心恐惧地,“好,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她小心地问道,“那她们要怎么弄啊?你不会后面又去找她吧?”
他烦道,“我去找她做什么,她都把我孩子给故意摔没了,等那个茶馆租期到了,就让她们搬回去就行。”
“就这样啊?”
“嗯,就这样,既然她们母女都想着同一个人,她想她亡夫,她女儿想亲爹,就让她们回茶馆好了,你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们了,我不想听。”
她摸着被烫到手背处,“嗯,好,我不提。”
他摸着她手,关心地,“真烫痛了?”
“嗯,你看这里都红了。”她指着手背那一小圈红的地方,“真的有点疼。”
他对着那轻轻吹着,云心就抿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