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
无沧海迎来了又一个酷夏。
青鸢把小鱼干挂在绳子上,扭头看正拉着男仆的衣角摇摇晃晃走来的小十。
小十学走路很早,十一个月就能蹒跚数步了,现在能走得很稳。她越长越像青鸢,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她。大大的
眼睛,漂亮的嘴巴,粉扑扑的小脸,她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咯咯咯地不停。
她一岁时牙牙学语,能说简单的句子,会喊……爹……
青鸢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先会的居然是“爹”。而不是娘,或者是因为“娘”字发音难一些,又或者是因为她每晚和小十讲她爹的故事吧。
小十停在了腌鱼的竹箩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捏住了一条。
“小十,别碰这个,这个不能吃。”她握住小十的小胖手,拿走她掌心的小鱼干,拿起一边的浆果,用干净的湿帕子擦了擦,放到她的手心,“吃这个。”
小十捧着浆果,拉着男仆的衣角,摇摇晃晃地往在木盆边走。木盆里是男仆给她用木头做的玩偶,有木头削成的小猫,小狗,小鱼,小鸟,有的用绳子拴着,让她可以拖着走。
小十蹲在木盆边,没一会儿,跌坐到了地上。她也不哭,捧着浆果吃得津津有味。
“阿忠,岛上什么时候会再有渔民来?米要吃光了。”她把鱼干晒好,放下高挽的袖子,坐到小十身边,开始剥蒜。
这些蒜是她和阿忠一起种的,她还种了些小菜,养了五只鸡,一直没舍得杀,专门下蛋给小十吃。
木桩人现在不用来练功,全用来挂海带和鱼干了。她已经在这里过了个冬天了,第一个冬天太熬,第二年就有了经验,在冬季到来之前,她必须储备好足够的食物,不然很难熬。
她抹了把汗,爬上了一个木桩人,手搭在眉前,往后面张望。
高陵熠在另一边的大殿里练功,他已经闭关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成效。她其实有些矛盾,希望他早点练好,杀回陆上去。又害怕他练好之后,回去给焱殇添麻烦。
这一年多来,她没敢尝试去弄死他,毕竟她没把握,小十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道还要忍多久。”她跳下来,小声嘟囔。
阿忠帮着她把鱼干往木桩人上挂,满院子鱼的腥味儿乱窜。她捏了捏鼻子,歪着头想,高陵熠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就没被臭死?反正小珍珠在晒鱼的时候是不想回来的,和它的海鸥朋友去海滩上啄小螃蟹去了。
“爹。”小十突然抬头,咧着红嘟嘟的嘴叫。
青鸢温柔地低头,小声说:“什么时候叫声娘啊?”
小十咧咧嘴,又叫,“爹。”
青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高陵熠一身大汗地进来了,神态一惯的狂傲,眼中一惯的冒着狠狠的光。
“小十,不能乱叫。”青鸢捏住小十的嘴巴,小声说:“你的爹爹在海的那边。”
“也对,千万不能乱叫。”高陵熠把外袍往一边的椅子上一丢,接过了阿忠递上的茶,慢吞吞地说:“我可是等着你给我生一个的那一天,我自己的孩子才能叫我爹,这小东西么,我心情好,就留着她给我儿子当丫头。心情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是练功练久了,脑袋练傻了吧,她给他生儿子?青鸢腹诽,她已大致明白这人为什么不碰她了。练血咒,是得禁女
色的。他一天不练成,她就多安全一天。
慢着……
她突然一个激灵,飞快地抱起小十连退数步。他有些日子没对她说这样的话了,难道他的功夫练好了?
“阿忠,还有酒吗?”他看了青鸢一眼,坐到摇椅上,神情惬意地摇动摇椅。
阿忠点点头,跛着脚,去了厨房。
“你练好了?”青鸢硬着头皮问他。
高陵熠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就笑了,“你是希望我练成,还是希望我练不成?练成了,你这小十就能死了,你得乖乖地给我躺好。练不成,你只怕就只能陪着我在这里熬下去,一辈子见不着焱殇。”
青鸢转身就走。
“阿九。”他急急地唤了一声。
青鸢微微扭头,语气生硬地说:“有什么吩咐?”
高陵熠往后倒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我们只怕一辈子只能留在岛上了。”
青鸢的心咯噔一沉,转过身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