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一带的人都好这个重口,做菜喜欢狂搁糖盐酱醋,颜色浓艳,口感浓郁爽烈。邵小三儿从小爱吃鱼,别人都嫌带鱼腥,邵钧觉着那就是鱼的香味儿。
捧着饭盆走在办公楼楼道里,几个同事急匆匆跑过去,楼道里有人打电话,焦急喊着什么。
“什么?这他妈才干几天?他们怎么搞的?”
“我就说咱们监区的人不去干那个!都他妈拿人当牲口用的!”
邵钧扭头问了一句:“咋了?”
同事神情焦躁地回道:“采石场忒么出事儿了,炸死人了!”
邵钧蓦地惊呆:“啥?……怎么会!”
那同事是专门分管这方面业务的,正撮火着,没好脸地说:“能不出事儿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那质检不合格的土炸药,都他妈不拿犯人当人!”
“他不拿犯人当人没关系,可这人是咱们队的人,真出了事儿还不得咱们挨批被调查,监狱里每次死伤个把人,上上下下查个底儿掉!”
邵钧脑子里嗡得一声,耳鼓疯狂地鸣叫。
“你说,谁给炸死了?……咱们队的人?”邵钧抖着声音问。
“我他妈也不知道!我得赶紧联系清河医院派人去看一趟,他大爷的!”同事摞下一句,急匆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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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端着饭盆呆立,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楼道尽头透亮的小窗在眼膜上凌乱地晃动。
一大队自愿去采石场做工的犯人,一共就仨人。
其中一个是罗强。
谁炸死了?
你说谁他妈的炸死了?!
那天,邵钧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从楼道里冲出去的。
他身后的楼道里扣着一只打翻的饭盆,他最爱吃的红烧带鱼,一口都没来得及吃上……
“嗳?少爷,您哪儿去?今儿不是你值班吗?”
身后有人喊他。
“采石场出事儿了我得去看看!……我必须去看看!!!”
邵钧头也不回,疯跑出去,脸都白了。
建工集团的施工队,几乎每年都从清河农场招临时工,犯人价格低廉,手脚利索,肯吃苦,又是身材健硕腿脚粗壮的老爷们儿,所以他们喜欢用犯人。
从监狱系统的角度讲,领导也乐意承接这种活儿。现在各个监狱都搞自主承包,私营搞活,利用各种渠道给自家单位玩儿命创收。业务收入不仅作为犯人的工资,也关乎狱警们的奖金津贴,各种效益上的好处。
当然,同事们也都传,施工队负责人跟监狱长听说是远房亲戚熟人,私底下指不定从中赚到多少好处。在这个经济飞速发展疯狂拔高GDP的年代,建筑行业也是现如今最黑心最暴利的行当之一。
邵钧心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嘴唇抖着把从上到下这拨废物蛋一通大骂,驱车狂奔在乡间土路上。
出了他们监狱的外围大铁门,距离采石场尚有相当远一段距离,做工的犯人们当时是戴着镣让大卡车拉到那地方的。
连日阵雨,郊区的道路十分泥泞,邵钧开的是他们监区的公车,那辆半新不旧的索纳塔,车帮上还喷着“清河三监区”字样。车底盘太低,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勇猛地驱动,颠簸,颠得邵钧心肝肺都快给晃荡出来了,快要急疯了……
他的车子开近采石场工地,眼前是一块高耸的山岩,鬼斧天工劈开的石壁陡峭而锋利,一侧被炸开个两丈高的大洞,碎石崩塌散落,覆盖起方圆一百多米的地界,挖掘机都被半掩半埋在石头堆里。
人群聚集,声音嘈杂。
邵钧弃车狂奔,拨开人群,地上散落着破损的麻袋包,铁锹,铲子,零散工具,上面都蒙了一层硝石火药烧灼过的焦痕。
“你们他妈搞什么,怎么回事儿,都怎么搞的!!!”邵钧暴躁地吼。
邵钧冲上石头堆,翻那些破烂儿,眼角一扫,瞅见一只黑布鞋。
厚底黑面的布鞋,内联升老店出品,鞋底都烧穿了,焦黑焦黑的,在灰白色的石堆上极醒目,刺眼……
邵钧拾了罗强的鞋,站在石头堆上茫然四顾,浑身发抖,声嘶力竭。
“你们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