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腿上还带着碎木,在水流涌动中本是疼得钻心,可河水实在冰冷,不久就将伤腿给冻得麻木了,渐渐竟然不再觉得疼。
这时便清晰地听见身后的拍水和喘息声,却似乎只有一人。
苏芽回头看,果然,只有刘三点紧跟在她身后,完全不见沈淮的踪影。
“他人呢?”
“啊?谁?”
刘三点狗刨一样地在水里拱,闻言便要回头去看,手脚一个不协调,差点儿沉下去。
苏芽赶紧搭了一把手,“叔,再往前游两三丈就能上滩涂,你快去!”
刘三点知道自己的能力,当下也不纠结,立刻扑通扑通刨走了。
苏芽踩着水,视线往远处水面搜寻。
黑沉沉的水面和夜色融在一起,只有风吹水波的荡漾和远处芦苇荡的萧瑟声,并不见沈淮的人影。
她终于不再犹豫,转身扑向来处。
船已经沉得没有踪影,水面上飘着几片碎木,因着停了风,便只在原地沉浮。
苏芽想起沈淮扒着船舷往水里探桨的样子,难道他竟然不会泅水?!
她心里竟然有点儿发慌,想到方才自己受伤时,他护着她在背上轻拍的镇定,还有他带着笑音,说要看看她是不是逞能……他是因她受了伤,又听刘三点说自己才学会的泅水,所以不愿意拖累他们?
“沈淮!沈淮……”
怕惊动了不知道已到何处的追兵,苏芽压低了声音呼唤着,可是河水共沉夜快速吞噬了她的声音,连半分动静都不曾返回。
望着眼前漂浮着的碎木,它们还有两片同伙仍然扎在苏芽的腿上,还来不及拔除。她便想起他切割碎木时,稳稳地护住她小腿的手——那只手周到且果决,将一切风险隔离在外,使她绝不会有半分被误伤……
苏芽愣愣地看着浮木,耳边渐渐听不见水声,取而代之的,全是沈淮的话语声——
他说:“原来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模样。”
他还说:“你能轻信那许多人,怎么就不能信我一信?”
他说:“不要怕,别动。”
他又说:“那你游给我看看,看你能不能当先游过去。”
除了做戏的时候有百般模样,他平日总是冷着脸,对她说话又刻薄,仿佛尽是刁难,可是,仔细想想,自相识以来,他其实从未真正为难过她。
没有揭发她的伪装,没有因为孙婆而赶她出周宅,就算是发现她搪塞了假的地图,就算是孙婆从周宅跑了,他也没有因此而迁怒;
他在三清茶楼掩护她,在谢有林府里带她突围,在薛二贵家中救她又帮她,却从未挟恩图报,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只谈“交易”;
就连带着刘三点离开前,其实也都认真叮嘱过,让她遇到为难处时,要记得去周宅求助……
一個又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中,苏芽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却毅然一个猛子扎下,径直向水下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