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叫住的士时,告诉司机地址时,都觉得一切宛如早就全部预定好的行程那样,正在按部就班地准确进行着。
在肯尼迪机场上飞机时,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但半路上犹如被什么摆脱不了的念头驱使着,好歹必须早一分钟见到庆子,芹泽一个劲儿地催着的士司机。
依然是大雨倾盆。
的士飞驰着,仿佛硬要扯断不停地缠着雨刷的雨脚。
夜晚的第二京浜国道,连续不断的霓虹灯广告牌醒目地闪烁着红色或黄色的炫丽灯光。大雨摔打着挡风玻璃,猛烈得时不时要渗进来,连外面的景色都消失了,如同在车前将整桶水倾倒一空似的,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唉呀,好大的雨啊。”司机一直对着前方喃喃自语,好几次重复着同一句话。芹泽好像才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似地,朝窗外看了看。离开日本仅仅十天,却觉得跟那景色非常格格不入。他产生了错觉,似乎自己已经完全不是这个国家的居民了。此刻正在疾驰的不是东京,只是旅行途中在别的国家临时耽搁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感觉。
“就快到啦,乘客先生。”司机这回是看着映在后视镜上芹泽的脸说道。听这么一说便看了看车外,路边建筑物的灯光开始逐渐地时断时续。出租车变更了车道,缓缓地停在右转车道,等候变换信号。四下飞溅的水花里,被对面来车的大灯照亮的白色道线,偶尔在雨中耀眼地一闪现后又归于黑暗。
芹泽刚要看看手表,信号灯立刻变成绿色了。待直行车出现空档后往右一拐,便进入了窄窄的坡道,周围的景色随之一变。果真驶进大田区清静的住宅街道了。比起之前的大马路,这儿非常暗。驶过几乎没有遇见对开车辆的道路,经过右手边长着树丛的小公园,出租车爬上了平缓的坡道。
从半坡处开始,道路两旁的豪宅鳞次栉比。房子的大门从路边深深地缩进去,样式厚重,还延续着白壁围墙。照着大门周围树木的外灯在飞溅的雨花中显得朦朦胧胧。
“确实已经到这一带啦。知道门牌号吗,乘客先生?”
几乎净是带有大庭院大门的深宅大院,没什么值得特别提及的标记。夜沉沉,暴雨倾盆,摔打着无边的黑暗。芹泽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回忆起来说道:
“是四段吧。哦,那儿写着五段,所以差不多是这一带啦。我也是今天晚上第一次来啊,要不是这么大雨,也可以下去找找的……”
“不不,不要紧,看着门牌号再四处转一下看看吧。”
汽车慢慢爬行着,在几乎像棋盘格一般交错的道路上拐弯。芹泽在跟记在脑子里的明石说的地址对着号,应该已经来到附近了。
“不就是那吗。前面那停着黑色车辆的人家。我想大概就是了,就在这儿下吧。”
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大门四周灯火通明,看得见有人在进进出出。昏暗而幽静的一排房子中,只有那里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明晃晃的。道路一侧排列着几辆一眼就看出是公司专用车辆的黑色车子,还站着两三个打伞的男人。黑色的西装融进了黑暗,只有胸部的衬衫部分显露出白色。
“请收下,不用找了。”让的士停下后,芹泽没看驾驶座就这么说道,递给了对方一张超额的纸钞。
“不好意思啦。那么,多保重。”
出租车的车门才开了一半,雨水就从斜后方吹进来了。要打伞却非常费劲,从头到脖子都完全淋湿了。不过,芹泽紧张得连这也不觉得苦。决意下车后,从刮到脸颊的冰冷的雨水中就突然闻到了花香。是丹桂花香吧。芹泽不由得抬起脸,环顾四周。
一看就知道是高级住宅区。跟芹泽住处附近密集的公寓楼群不同,因为没有高大建筑物的缘故吧,天空显得黑黝黝空荡荡的。
芹泽的估计还算准确,是比想像还奢华的房子。贴着仿砖瓷砖的门柱上,挂着崭新的金属门牌。消光的大门牌很时尚,用现代风格的字体刻着“明石”二字。设计新颖的三道黑色栅栏全部敞开着,踏上三级台阶就是正门。两位看似殡仪馆人员的男人压低嗓音商量着什么,从门面很宽的正门走了出来。
还来不及打声招呼,两个人便仿佛没看见芹泽这个人似地快步走过去了。
背后停下了一辆白色的客货两用车,陆续送来了鲜花或供品。车灯投射在暗夜里的光柱中,但见细细相连的玻璃珠似的雨点落了下来。夜深人静,悄无声息的成排房屋当中,只有这一家夜不能寐,动静频仍。不过,来来往往的人们之间都一言不发,拘谨,抑郁,一片沉寂。
正门洞开。贴在近旁的黑色镶边纸上写着“明石家临时守夜”的字样。这就是明石和庆子的家。那么想着时,芹泽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想都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来到这个家。即使压着也会溢出来似的无声而剧烈的东西,芹泽硬是把它嚥下去了。
必须考虑一下,要以什么样的面目站在庆子面前好呢。见了面,首先要说些什么?最好将不曾见过面的漫长岁月撇在一边,冷静地问候她吗?芹泽一时停下脚步,就地站着。
不管怎样也必须只询问明石那份传真的事。只说那件事,芹泽向前跨出了脚步。心意已决,踏上台阶,再一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他一步跨进了大门。有个着黑色西服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不起……”芹泽横下心来叫住他,递上名片,自报家门。男人像是明石工作的那家康和银行的人,他用双手郑重地接下芹泽的名片,深深地低下了头。
“特意冒雨前来,实在感谢。来吧,请先上里边,人都到齐了。”
那男人马上又回头朝里面招呼了一声,还示意芹泽换上拖鞋。正门处的水泥地上,仿佛要表明来了很多客人似地排列着好多双鞋,哪一双都被淋湿了,四周围积了一滩水。
在男人的招呼下,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年轻姑娘。
“噢,你,请告诉夫人好吗,法斯特美洲银行的……”
年轻男子说了半截话,为了再次确认而看了看名片。
“芹泽。就说跟明石君从小认识的芹泽裕弥来了,应该就明白了。”芹泽急忙补充一句。
“是芹泽先生呀,请等一下。”年轻姑娘接过男人递给的芹泽的名片,证实似地说道。看样子她也是康和银行的职员。
“那个,遗体已经运回日本了?”芹泽一边脱着湿了的皮鞋,一边问那男人,他就嘀咕这事。
“不,还没。而且,什么时候也还不清楚……”
男人难以启齿似地欲言又止,还一副请别烦我的表情。当然,客观原因就是客观原因,尸检或警察调查都需要时间吧,而且是在情况迥异的外国。
芹泽还打量一下周围。报纸上断定是自杀,本以为会避人耳目,只让亲戚参加秘葬仪式,可没想到进出的人会这么多。明石的家里,好像已经聚集了相当多跟银行有关的人了。这么看来是打算举办隆重的葬礼了。由于正派驻海外,所以银行方面有时也会来帮忙,可如此大张旗鼓也太夸张了。明石的地位到这份上了吗?
看见一位高个少年在刚才那年轻姑娘的陪同下从里头走了出来,芹泽差点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