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让她离开我,要是她最后未曾变心,允许我留在身边,她去哪里,我也会一并跟随。”他低头看她,眼底是如水的温柔,“倘若她那时依然是我的道侣。”
无异于情话的诉说,把殷晴乐撩拨得脸色绯红。她还维持阻止晏不知开口的姿势,话音落下时,正和他四目相对。刹那间连审视她的夫人都忘了,凝望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视野已蒙上层薄薄的晶莹。
这也太过分了,那副模样,好似真与她做了半生的道侣一般。可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假的,是因为她少女的小心思,用一纸合约搞出的儿戏般的过家家,怎需要他如此用心。
这简直像是,像是——想要假戏真做。
“承诺,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东西。”夫人的笑声宛如无形大手,把殷晴乐的情绪拉回原点,“不过漂亮话谁都爱听,我为我的唐突道歉。从现在起,我会努力把你们当成人……当成客人,来对待。”
“二位客人别跑题,我的诚意已经摆出,不知这位仙长能否助我,毁掉那怪物在泽玉城的灵脉,一旦灵脉被毁,它无法从地脉中吸取灵力和气运,实力也将大幅下跌。”
晏不知重新正视那位夫人:“我不认为那样庞大的怪物,能靠摧毁一座城的灵脉除掉。我自然愿意出力,但前提,我需要知道更全面的信息。它在这座城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夫人面色冷漠,示意乔蕊取来另一份图纸:“我并没有见过它的全貌,只是在祭祀时看到过它的一部分身体。所知道的信息,也是由城主和来往者的闲谈中拼凑。”
“它在尽力于这个世界中隐藏自己,模仿天道规则,把
自己分作三份,称之位精魄、魂灵、肉身,泽玉城的部分,被称作魂灵,是扎根地脉的寄生物。”夫人说的话很不客气,但凭她仅存的理智,把事情说清楚已是极限,“精魄贮存在万仞山玄赤宗的塑像中,但是……”
她发出一声畅快的笑意:“听玄赤宗的那群人说,塑像砸碎了,它又不知怎地被天道发现异常,只能逃到泽玉城,和魂灵融为一体。”
砸碎……
殷晴乐心念微动,顿时想起她在离开雪原前,回顾万仞山的那一眼。
玄赤宗,连同山上的乱石,从不知几千里的高空直坠而下。那样的冲击,无论是何等坚固的塑像,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唯有碎成齑粉一条路。
“那它的肉身,或是说本体,在哪里?”她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我没能撬开我丈夫的嘴。”夫人神情冰冷,“我已把我知道的全都告知,若是愿意帮忙请留下,若是不愿,就不要再耗费我的时间。”
晏不知朝她行礼:“感谢告知,只是不知该如何进入灵脉。”
“明日。”夫人眼睛发亮,“明日子时,是祭祀的时间,那怪物会通过我的身体吸收地室里的姑娘,那是它为数不多的现身机会,等时机成熟,你自然知道该如何破坏。”
“我听说,你姓晏……又和怪物有过接触。”她像是想起什么,“玄赤宗的晏家,你认识吗?如今晏家主就在此处,要是打起来,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关于这点,无需担心。”晏不知垂下长睫,静静回答,“只是现在,能否请夫人给予空间,让我的道侣换下这身衣服。”
“这点权利,我还要有的。乔蕊,麻烦你了。”
话题回落到她身上,殷晴乐倏然一惊,终于意识到她还穿着嫁衣。和夫人对话这么久,她的注意力被各种事情转来转去,竟完全没有察觉。
幸好晏不知从一开始就替她摘下头冠,不然,殷晴乐非得被压个半死。
她仓促地朝晏不知道谢,忽地想到什么,回头问夫人:“我有两个朋友,为捉妖一事直接进入泽玉城,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吗……最高修为的不过元婴,当是没什么用处,我让化身去招待他们了。既然和你们认识,我一并请进来即可。”
“多谢。”殷晴乐露出盈盈笑容,她顿了顿,“夫人姓什么?我总喊你夫人,怪不方便。”
“还是喊夫人罢。”女人轻笑,“我如今,也只剩下这个身份了。”
怎么会呢?
殷晴乐暗自反驳,嘴上不再说话。她乖巧地回身,披着一身霞帔,跟在乔蕊身后。
破坏灵脉的事要等到翌日,常安道和温如月暂时无法会和,等殷晴乐平静下来,又开始对晏不知先前的话胡思乱想。
他的话语撩拨的意义过浓,可本人神色与以往无二,殷晴乐察觉不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她在茫然无措中胡乱摸索,到最后抓住的,还是那句“凭心所欲”。
乔蕊将二人引到祭厅旁的房间:“要是多开房间,恐引人生疑,二位既然是道侣,应当不会介意。”
她取出一张图纸,递给殷晴乐:“这是咒文,将其画在脖颈处,能暂时躲开神明的视线。要是被它发现危险,它一定会即刻逃窜,对现状无益。”
她又递过一个小瓶子:“这儿是描画咒文的材料,请二位在寅时前完成。”
殷晴乐点头:“我明白了。”
待乔蕊离开后,她手中捏紧图纸和小瓶子,紧张兮兮地回头,看向晏不知。
入目是一双洁净无瑕的大手,五指舒展,等殷晴乐将瓶中物递给他。他眼波阵阵,视线一与之相触,就忍不住想沉溺进去。
殷晴乐喉头一哽,都说先动心的是输家,可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再无法忍受如鲠在喉的酸楚。在这位美如天人的白衣剑修面前,殷晴乐像个战场上的逃兵,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她把手背到身后,沉默良久,忽地伸手,把纸和瓶扔到床榻上。
“知知哥哥,我有话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