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快请进。”王仁山赔着笑脸把左爷让进了铺子。
左爷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张喜儿站在他旁边。王仁山忙着送上茶来,左爷端起茶碗,细细地品着茶,瞟了张喜儿一眼:“你们庄掌柜的呢?”
张喜儿欠了欠身子:“老掌柜的已经去世了。”
“哦,他早该死,那少东家张幼林呢?”
“他还好,还好……”
左爷放下茶碗:“庄掌柜的已经走了,我和他的旧账也算一笔勾销了,可张幼林还活着,听说还活得挺滋润,这我就得和他说道说道了,我们之间还有笔老账没结呢。”
张喜儿皱了皱眉头:“左爷,都过去多少年了?就是有天大的过节儿也该了啦。这么着,今儿个我做东,咱们在丰泽园摆一桌,您和我们东家一起叙叙旧,顺便把以前的过节儿给了了,今后呢,大家都是朋友,您看得起荣宝斋呢,没事就过来坐坐,喝杯茶……”
左爷阴阳怪气地:“哟,你是想给我和张幼林说说和?这就有点儿意思了,你是谁呀?你有这个面子么?”
张喜儿强硬起来:“左爷,我知道我没面子,可我只想劝您一句,常言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左爷猛地一拍桌子:“放屁!我和张幼林之间的过节儿,轮得上你来说话吗?找去!马上把张幼林给我找来!找不来人,我今天砸了你的铺子!”
一直在边上察言观色的王仁山走上前,不软不硬地说道:“先生,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儿是个讲王法的地方,天下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您有理可以讲理,怎么能上来就要砸我们铺子呢?”
“嘿!哪儿蹦出个小兔崽子来,敢跟左爷这么说话,你是活腻了吧?”左爷狠狠地瞪着王仁山。
“仁山,你少说两句,赶快去送货……”张喜儿递了个眼色,他怕王仁山惹事,想把他支走。
王仁山并不理会:“掌柜的,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越怕他越来劲,我就不信,他敢把咱铺子砸了,还没王法了?”
左爷站起来挽袖子:“小兔崽子,今儿个我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都他妈给我闪开点儿,省得溅一身血,小子,爷爷陪你玩玩。”
王仁山好言相劝:“这位爷,您这岁数得有六十多了吧?千万别动手动脚,老胳膊老腿儿的闪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左爷抬手要打王仁山,王仁山轻轻一推,左爷仰面跌倒在地上,张喜儿吓坏了,他连忙弯腰去搀扶:“左爷,左爷,对不起,对不起,他年轻,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左爷摔开张喜儿的手,干脆不起来了,他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大声号叫着:“杀人啦!荣宝斋的伙计杀人啦!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啊……”左爷杀猪一般的号叫声引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他们把荣宝斋的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宋栓出来给众人作着揖:“各位叔叔大爷,大妈大嫂,都散散吧,别堵在门口,影响我们做生意,请散散,请散散……”
此时,琉璃厂一条街的治安巡警侯长海分开人群走进来,他大声质问:“怎么回事儿?谁杀人啦?”
宋栓赔着笑脸:“哟,侯警官,有日子没见着您啦,您近来可好?”
侯警官挥挥手:“少跟我扯淡,我问谁杀人了?”
“没人杀人,就是有个人在我们铺子里闹事儿,闹得我们没法儿做生意,侯警官,您可得管管。”
“闹事儿?怕是你们招人家了吧,要不然人家好好的上你们这儿闹什么?”
宋栓苦着脸:“哎哟,我们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我们敢招谁啊?”
“走走走,进去看看!”侯警官大踏步地走进了荣宝斋。
左爷还赖在地上不起来,他一见到侯警官,立刻来了精神:“哎哟,荣宝斋的伙计打人啦!杀人啦!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他们欺负我呀,把我打得动不了啊,警官大人,您可得替我做主哇……”
侯警官过去看了看左爷:“瞧瞧,还说没事儿?我再晚到一会儿,非出人命不可。”
“侯警官,您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们了,我们可没招谁没惹谁啊,是这位爷自个儿……”
张喜儿还没说完,侯警官就打断了他:“噢,你的意思是没人碰他,是他自个儿故意往地上磕,这可能吗?”
左爷指指王仁山:“警官大人,就是这小子打的我,反正我现在是动不了啦,他们荣宝斋得负责啊,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给我做主啊!”
“侯警官,刚才是他要打我,我总不能就让他打吧?我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躺在地上不起来,这分明是耍赖讹人嘛。”王仁山申辩着。
侯警官的眼睛一瞪:“推一下?就他这个岁数经得住你推吗?现在人是动不了了,你们荣宝斋不是有钱吗?该怎么赔你们自己商量个数儿。”
沉默了片刻,王仁山掏出两块银圆放在桌子上:“好吧,我赔,左先生,你拿好,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在荣宝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听明白了吗?”
左爷撇撇嘴:“两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哪?用两块钱就把这事儿给了啦?门儿也没有!”
“不要?那就一块也没有了,你请便!”王仁山把两块钱又装回兜里。
侯警官急了:“嗨!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还挺各?打了人你还有埋啦?怎么着,不成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张喜儿赶紧打圆场:“别价,别价,侯警官您别生气,他年轻气盛,您多包涵,钱的事儿,您说个数儿,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