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仁终于坐下:“启贤啊,给我沏杯茶去。”
任启贤瞟了他一眼:“沏茶?对不起了您哪,店里生意不好,买不起茶叶了,我们都改喝刷锅水了,怎么着,给您也来一碗?”
宋怀仁一拍桌子站起来:“嘿!你怎么说话呢?见我宋怀仁走了背字儿,连你也想挤对我?”
“不敢,宋先生,您有事儿没事儿?要买东西您掏钱,要是没事儿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营业。”
“我可告诉你,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上班的,我这个副经理是东家任命的,咱东家可没说要撤换我,怎么着?谁瞧我不顺眼找东家说去,跟我说不着!”宋怀仁气哼哼地又坐下。
王仁山一直在核对账目,他终于抬起头来:“老宋啊,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东家待你不薄,你那工钱待遇不是一点儿没少吗?”
“王经理,我正要跟您说呢,我已经没事儿了,保密局的朱先生说,这案子已经结了,我在敌伪时期的表现不算汉奸,结论已经有了,也劳驾您跟东家说一声,我想来上班了。”
“老宋啊,有句话我本来不想说,可我要是不说出来,你总是不明白。你是不是汉奸,政府有政府的说法,咱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说法,这是两码事儿;就算政府说你没事儿了,可老百姓不认可,那谁也没辙,鬼子在北平待了八年,谁都干了点儿什么,老百姓心里自然有杆秤啊。”
“王经理,照您的意思,我就该找一地缝儿钻进去?天地良心啊,这八年里我可没干什么缺德事啊。”宋怀仁还挺理直气壮。
李山东实在忍不住了,他大声吼道:“姓宋的,你还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走!”
宋怀仁瞪起眼睛:“李山东,连你一个伙计也敢欺负我?你就不怕我将来……”
还没等宋怀仁说完,李山东抄起墙角的长柄扫帚向他扑过去,宋怀仁见势不妙,仓皇逃出了荣宝斋……
张乃光遇见朱子华是在一个舞会上,舞会的场面很大,北平国民党军政要员们都携着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小姐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朱子华身穿笔挺的军服,佩上校肩章和一个女人在跳华尔兹,这一对男女的舞姿出众,引来不少旁观者。
一曲结束,众人纷纷鼓掌,朱子华春风得意地向众人频频致意,张乃光挤入人群:“哎哟,这不是朱组长吗?少见,少见!怎么样?老弟近来好吗?”
“哦,是张局长,你也来跳舞啦?你的舞伴呢?”
张乃光拍拍自己的大肚子:“我这个岁数可是跳不动喽,还舞伴儿呢?这会儿我家那个河东狮吼就在郡边看着我哪,你要是个女人,这老娘们儿就该扑过来和我拼命了。”
朱子华大笑起来:“早听说张局长惧内,看来是真的了?”
张乃光凑过去小声说道:“子华老弟,有件事我想向你核实一下,我局里最近收到不少检举信,都是告一个叫宋怀仁的汉奸,我正想抓他呢,可听说他的案子被你们保密局接手了,有这事儿吗?”
“哦,你问这个?”朱子华点头,“没错,我们是在办这个案子,因为这其中牵扯着不少日伪特务组织的敌产,按照对口接收的原则,我们保密局理应负责,张局长有什么异议吗?”
张乃光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听说你老弟收藏了两幅珍贵的字画,你知道,我从民国五年就开始搞收藏,手里多少也有几件好东西,一般的字画咱还看不上眼,可要是真有《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那样的宝物,我还非要看看不可,怎么样?朱组长,找个时间,请几个有身份的朋友,我来摆一桌,你把字画带来,让我们开开眼,如何?”
“好说,好说,我随时恭候。”朱子华爽快地答应了。
不久之后,张乃光在全聚德包了个雅间,邀请了几位有头有脸的国民党军政官员,大伙闲聊着。
警察局的柳局长问道:“张局长,你今天请客总要有个说法吧?”
“是啊,是新娶了一房姨太太,还是捡到一坛金元宝?你给说说嘛。”城防赵副司令附和着。
张乃光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想和大家聚聚,一起吃个饭。”
魏东训推门进来:“保密局北平站朱子华先生到!”
身穿军服的朱子华出现在雅间门口,他双手抱拳:“抱歉!抱歉!朱某来晚了,还请各位老兄多包涵。”
张乃光迎上去握手:“哪儿的话,朱组长能大驾光临,张某受宠若惊啊,请这边坐,这边坐。”
朱子华回头对随从吩咐:“把字画挂起来,让张局长和各位老兄给我掌掌眼。”
张乃光故作惊讶:“朱组长,您还真把字画带来啦?我还以为您就是这么一说呢,朱组长真是太客气了。”
“你张局长是收藏大家了,可别看不上我这些小玩意儿哟,说实话,我也就是玩玩票而已。”话是这么说,可朱子华的脸上还是洋溢着一种骄傲的神情。
《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被悬挂在北墙上,官员们纷纷围上去观赏。
“我的天,怀素的狂草?不得了啊,朱组长还自称是玩票,你的收藏是故宫博物院的级别。”柳局长艳羡地看着朱子华。
“徽宗的画儿虽说传世不少,可件件是珍品,都是价值连城啊。”财政局的王局长也赞叹不已。
张乃光面带微笑:“朱老弟,您这两幅字画鉴定过真伪吗?”
“也找了一些行家鉴定过,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两幅字画有出处,应该是真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