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思跑进医院大门,这家医院就在她家附近,一直在这里给妈妈看病,当她飞快跑进大门却骤然停住了,看着茫茫人潮,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想不起ICU病房在几楼,一时就愣住了。奚纪桓因为停车比她慢了一步,她又跑得太快,他竟然没追上,进了大门还喘吁吁的。她瘦小的身体愣愣地顿在医院大厅的一处,走近了就能发现她还在不停的哆嗦,她一直是楚楚可怜型的美女,但他的心从没因为看见她强忍眼泪,茫然无助地站在往来人潮中而疼痛不堪。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成功地分担了些她身体的重量,她侧过脸看她,眼睛异样发亮,似空洞又似慌乱,平常的沉静忍耐全然不见了,她求救似的拉住他的手腕。
他勉强笑笑,假意责备她大惊小怪,“放心吧,这家医院算是有名的,爆血管这种事只要抢救及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其实他根本不了解这种病,只是随口瞎说。
简思目光飘忽,声音都轻飘飘的,“我爸爸……也是在这家医院走的……”
奚纪桓愣了愣,想起她爸爸的死因和伯父伯母有关,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经历爸爸死亡时,简思只是痛苦和茫然,但现在多了恐惧,她知道失去至亲那是种怎样的悲伤,而且……妈妈,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了。
奚纪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眨了眨眼睛,催促说:“你邻居说在五楼,快上去吧。”他瞥见电梯的门就要闭合,扯着简思飞快跑过去按电钮,平时悠闲自在油瓶倒了也不扶的少爷风范荡然无存。
奚纪桓拉着她出了电梯,在走廊拐角她突然固执地停住脚步,他没拉动。奚纪桓回头看她,她的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他都看见她太阳穴那里急促跳动的血管,那薄薄的皮肤似乎不胜负荷,随时要破裂的样子。他狠心瞪了她一眼,“快点,就到了。”
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倒吸了口气,感觉她像灵异片里的女鬼,不过是最漂亮的女鬼,“我害怕。”她呐呐地说,像个孩子。
他皱眉,“怕什么!不是有我在这里嘛!”他耐心不多,又不是细致的人,粗暴地一扯她,不由分说地往重症监护病房走。
不是有我在这里……简思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爸爸去世时她的恐惧再次回潮——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妈妈,她茫然无措……那个时候,她竟然卑微地后悔,她不该对奚成昊说分手的话,她该求他留下来,帮她一起分担,哪怕只是陪在她的身边。
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希望有人对她说一句“有我在这里”!此时此刻即使这句话是奚纪桓说的,也给了她巨大的抚慰,如同一块浮木,行将溺毙的她紧紧抓住。
邻居吕阿姨是个不修边幅的胖女人,头发永远是乱糟糟的,不皱面料的廉价裤子上总是沾着灰尘。她焦急地在ICU病房外张望,看见简思立刻迎了过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孔秀容发病的情况,简思木然地听着,吕阿姨边说边打量扶着简思的奚纪桓,眼睛里多了些异样的神色。“具体情况你问护士吧。”吕阿姨指了指病房旁边的护士站。
护士翻着厚厚的记录,简思有些喘,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手心里全是汗,握着她的奚纪桓发觉了,把她的小手在他高级的西装上擦了擦,抹去了那些冷汗。
护士找到了孔秀容的病历,第一句话就是:“先把押金交一交吧,你们只交了今天一天的,这个病就算轻的也得住个五六天,一天最低五千,加药另算。”
简思看着她,好像没听懂她说什么一样,“我妈的病怎么样了?!”她直直地看着那护士问。护士早就习以为常,“这才送进去多一会儿?还在处理,这里不能离人了啊,要保证一会儿能喊到家属,钱赶紧交一下。”
吕阿姨尴尬地咳了一声,“今天的钱还是我们几个邻居凑的,一下就要五千多,我们哪有那么多啊。”
奚纪桓早就听得一肚子火,一巴掌拍在护士台上,把那个很像他秘书的中年女人吓一跳,他感到很泄愤,“钱么,我来交!”
老护士喘匀了气,很不把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在眼里,“二楼交款!”
奚纪桓哼了一声,冷傲地扭头就走。
“那个谁!”老护士根本不鸟他,不客气地喊,“你不拿病历去交什么钱啊?!”
奚纪桓傲气尽消,臊眉耷眼地走回来,咬牙切齿地看着老护士翻找病历。
“那个……简思……”吕阿姨有些为难地笑笑,叫了一声又不好意思说下去。
奚纪桓明白,不等简思说话就接过了话头:“大家凑的钱你都记得数额吧?我来还。”
吕阿姨赧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