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退左右,把骨灰坛子恭恭敬敬地放在案上。
在长榻上坐下,落座之后,用手捂着,闷闷地咳了两声,将一直闷在胸中的一口污血呕了出来。
陈猫猫因为腿短,又找不见路,就落在了后边。后来房间的门又被关上了,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推开门,悄悄地溜进来。
才进来就撞见李砚吐了血,陈猫猫吓得赶紧往他那里跑去。
或许是陈恨的残魄与尚且存留在人间的骨灰相互排斥,陈恨在李砚面前,虚虚幻幻的显了个形儿。
不过一瞬,他很快就回到了陈猫猫身上。
倘不是李砚朝他伸出了手,陈恨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了。
幻象一闪而过,李砚抬手拉他,指尖还未触到陈恨的衣袖,幻象便消失了。
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他怔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陈恨自己也反应不及,怎么就忽然在他面前显形了呢?
李砚喊他:“离亭。”
陈猫猫跳上长榻,往他怀里拱了拱。
我在啊。
到底不能久留,长安还有一摊子政事等着李砚。
在江南庄子上待了三日,他们启程北上。
来时抱着陈猫猫,回时抱着陈恨的骨灰坛子。
船只推开江南三月的春水,李砚坐在窗边,离岸时,他听见岸上孩童唱起童谣。
“……素衣渡江月明中,素衣叠起意重重。”
“意重重,意重重,北望长安意重重。”
“行云散去星倾河,行云迢递意迟迟。”
“意迟迟,意迟迟,俯叩金銮意迟迟。”
岸上孩童们做起游戏,“青陂陷落”的游戏。
扮作忠义侯的,是个蓝衫的小公子。
他挺直脊背,跪在码头上,往西北方向遥遥一拜。
北望长安意重重,俯叩金銮意迟迟。
扮作贺行的小孩子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给从地上带起来。
后来——
后来两个人险些落进水中,被不远处的家里人训斥一通,游戏也就散了。
他们唱着“意重重”与“意迟迟”跑开了。
陈猫猫趴在窗边看,只觉着他们实在是太傻了,学的一点也不像。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回头时,李砚已经翻开长安的奏折开始看了。
仿佛浑然不觉。
陈猫猫伸长了爪子去够窗扇,险些掉进了水里。
李砚迅速把他抱回来,问道:“你也要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