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黑风城的大部分市民认为,逃往农村要是遇上起义军和暴徒,反而危险。因为,多次陷入危难之中的黑风城市民,历史告诉他们:“留在黑风城的最安全”。
留在黑风城的市民大致有三种态度:一种是欢迎的,这些人狂热地挥舞印有高唐国徽的小旗,跑前跑后地为高唐军办事;另一种是静观的,这些人有的躲在各自的家里,有的逃避到山中;还有一种是潜伏的,即逃晚了的军人和民兵等。这三种类型,无论何时、何地及在任何战场上都是常见的居民的动态,但是在黑风城,欢迎的却格外多。这些人固然都是潜伏在地下的细作和纳蒂族牧奴、同情者及随声附和的人等,但是有约四十八名长老会下属机构的官吏也留下了,则突出地说明了格萨哈族统治阶层内部的政情。这些官吏相信:“自己是中立的或拥护解放牧奴者,所以在高唐人领导下也能工作”其中有:维尔弗里(黑风城前保安民团团长)、罗兰德(前长老会副会长)、撒拉金(黑风城商会领袖)、芬由斯(纳蒂族牧奴协会会长)、埃尔贡(鸽派的元老)等。这些人于战后统统被劫持到了库州岛,大部分人后来失去了消息。
发生这次突发事件后,大部分族民对长老会采取的措施有两点不满。一点是,如果长老会平时稍微认真地考虑一下“国防”,那么有四百三十五万人的格撒哈族,也不会败给只有十万人的高唐军。另一点是,对长老会和军队直到最后陷入绝境之时仍不公布真相感到愤恨。总而言之,如果公布真相,指示人们逃难的话,就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战后格萨哈族的激进份子们纷纷指责道:“到底是谁杀死了数万名热血男儿和善良的市民?”“对长老会的不信任感,深深刻在市民的头脑里,恐怕是终生难以消除的”。就这件事,还有另一种不同意见说道,即使长老会和军队下令叫市民逃难,由于缺乏收容设施和衣食准备,人们仍然会认为,与其逃难,还不如留在黑风城好。但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谁也没有勇气把真实情况告诉族人。
高唐军队占领黑风城后,使它变成了一座血色的城市。高唐军队的泰坦战车刚进入黑风城,就直奔西门监狱,释放了包括叛党在内的一切囚犯,把他们树为格萨哈族的英雄,当作捕获格萨哈族长老会及其爪牙的帮手。逮捕乱党和叛逆者,包括亲近狴奴族、亲近拜火教及奸商、官吏等,负责行动的主要是紧跟高唐军队入城的身分不明的部队(大概是金破天直辖的神道组,即纯粹由神道无念流高手组成的密探部队)。据说,有数以万计的人被逮捕、判刑和就地处决。
不过居民们对高唐军队还是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的,因为他们的表面政策做得很到位。高唐军队的纪律严正,以公价购置物品,没有进行掠夺。但是,军队所到之处总有喊杀声,进行清剿,也总有一群穿便衣的细作引导他们前进。总之局面虽然仍旧显得有些混乱,但是整个格萨哈族领地还是都被控制在高唐军手中了。
于是继八月十四日下午金破天发来黑风城战役的战前准备已经完毕的战报后,于十五日清晨他又发来了一道黑风城大捷的战报,适时我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并取得胜利,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八月十四日夜二更一点,结束掉与纳蒂族群雄的战前会议后,我一个人走进灵堂,盘膝枯坐在耶律颙琰的棺木前久久无语。这一刻,我的心情复杂得难以用言语形容,不知道是内疚,是后悔,还是问心无愧,最后所有情绪都变成了一缕幽幽的叹息。
我用一种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微弱声音,轻轻地道:“耶律兄,希望你莫要怪我心狠手辣,雇佣‘噩梦’阿史那步真来刺杀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柳轻侯对你不薄啊!从土珠岛开始,是我让你和韩氏兄弟仅仅三人幸存的纳蒂族,重新恢复到了眼下的十万之众,也许今夜或是明早,其规模更可增加至七十万人。唉,要怪就怪你太贪心吧!我绝不允许新月盟内出现任何一支叛逆武装,一旦发现绝不手软!嘿嘿,看来你是低估了我的铁石心肠了!你以为我只会满腔热血地帮助你恢复实力,是个十足的傻瓜可供你肆意玩耍吗?”
说到这儿,我短暂地停顿了片刻,让心情重新恢复平静后,说道:“嗯,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我已阴阳殊途,再也无法向对方施展任何影响力了。没人会知道掩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真相,为此我清除了所有痕迹,杀手公会的联络官查不、保证金存档资料、杀手掮客魏丝,甚至还包括干掉魏丝的‘狼群’佣兵团最精锐的‘狼牙’五人组,他们以为完成任务后可以去高唐游玩,实际上等待他们的却是黄泉之旅。整个计划天衣无缝,你说是不是啊?现在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你的死究竟应该由谁负责!耶律旻宁也不知道,我想那是一件好事。他是个好小伙儿,也将是个好领袖,纳蒂族在他领导下,团结在以南疆为核心的新月盟里,蒸蒸日上大展宏图是早晚的事儿,所以请你在九泉之下也安息吧!”
灵堂外夜风发出呜呜的怪啸,窗棂和门户也被吹得嘎吱嘎吱乱响,由于进门前我吩咐过卫兵说要做法不许他们打扰,所以此际方圆十丈内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缓缓地伸出左手贴到了棺盖上,既而默运全身《葵花真气》沿着千百条线路同时注入棺内的耶律颙琰尸体上。刹时间,整座棺木都被最纯粹的黑暗能量所笼罩,耶律颙琰破败的残躯开始迅速生长愈合,所有伤口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嫩的新肉,进而肤色又变得跟周遭肌肤的颜色一模一样,浑然看不出受过伤害的痕迹。片刻后,耶律颙琰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有如熟睡般躺在那里。可惜他狼子野心,否则只要我施展复活的后半段功法,他想重生也是举手之劳。
毫不费力地搞定了答应纳蒂族群雄的尸体保鲜之事后,我慢慢呼出一口浊气,平淡地道:“你看了这么半天,不打算补张门票吗?”言罢漫不经心地转身,把目光落在斜后方两丈外的虚空中。
灵堂内顿时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随即那片虚空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噩梦” 阿史那步真的身形一寸寸凭空显露出来。
他难掩眸中的震惊之色,狐疑地问道:“你怎能察觉到我的存在?”言下颇有无法置信的意味。不过这也难怪阿史那步真疑神疑鬼,他汇聚全身功力施展出来的道宗木系最高级隐身术“虚室生白”,世间除了三大宗师外,就连四大贤者也休想能在他进攻前轻易看穿,刚才居然被我随口道破焉能不惊呢?
我不禁哑然失笑,反问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发现你的存在呢?”
阿史那步真立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他说,因为你不是关山月,也不是燕憔悴,更不是轩辕天之痕,所以理应境界不够看不破我的隐身术吗?那么说的话,他“噩梦”的赫赫威名就只配扫大街了,于是阿史那步真闷哼一声,骂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辈!”说完右手虚空一抓,倏地握住了一柄绿意盎然的丈二藤枪出来。
我恍若不见眼前剑拔弩张的架势,微笑道:“尊敬的普渡贤者阁下,您是想食言而肥吗?晚辈可清楚地记得咱们之间的协议,好像是今天中午才刚刚签订的哦!”
阿史那步真难得地老脸微红,继而咬牙切齿道:“你别妄想用言语套牢我,白天的誓言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成为我‘噩梦’阿史那步真的狙杀目标吧!嘿嘿,俺老人家的杀手生涯里,可从来没有过失败记录呢!你绝对不会成为第一个例外存在的!”
我苦笑摇头道:“晕了,难道你是人头猪脑不成,怎就如此执迷不悟呢?你白天全力以赴尚且打不过我,晚上就想侥幸获胜吗?呵呵,不怕告诉你,我修炼的是‘暗黑不死魔功’,黑夜的时候,功力将暴涨十倍,眼下别说是你,就算是深蓝三大宗师联手,也休想从我手中讨得半点便宜去呢!”
这番话说得阿史那步真脸上阴晴不定,相隔半晌才恶狠狠地道:“少来这套心理战术,俺老人家吓唬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睡觉呢!”
我轻摊双手,无奈地耸肩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我看过你在杀手公会的任务记录,知道你是一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家伙,所以早就料定今夜你会卷土重来,故此特意在灵堂布置了禁魔区。嗯,也就是说,只要你身处灵堂百丈方圆之内,所有攻击性法术都是无效的。本来我是想连隐身术一起禁掉的,但是想到那是你的看家本领,肯定会因此惊动你,所以放其一马,刚刚才补全了。”
阿史那步真大吃一惊,马上默运道宗法力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结果地面上点尘不惊,连根树苗也没冒出头来。他脑门上顿时冒出一颗颗黄豆大小的冷汗,可是接连又由高至低地施展了八级道术,结果却毫无二致,空气中除了黑暗能量外没有任何五行元素的波动。
我无限同情地道:“对不起,这里是我的主场,你想施法的话,恐怕要走到百丈以外的范围了。”
阿史那步真色厉内荏地道:“你……你这个阴险狡诈的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我哈哈大笑道:“前辈开始语无伦次了哦!今夜我可是在老老实实地祭奠亡友,是您无端端地跑过来,准备喊大喊杀的哩!不过您如此热衷于切磋技艺,晚辈盛情难却下也只好应战了。当然规则是很公平的,我将封闭自身功力至八阶三级的贤者境界与您持平,然后不用‘十方俱灭’那种利得一发不可收拾的魔剑,也不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那种减缓速率的神奇招数,全凭赤手空拳跟您打一场。您呢也无需击败我,只要能逃出灵堂百丈外,晚辈就饶您不死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