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目光落在手心中的木珠上,半垂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手却微微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动作缓慢地递给机器人。
“先生,请问这颗木质果实的来历?”机器人按部就班地问道。
年轻人沉默着,半晌才说道:“图朵。迷泪星,迷泪森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木珠。对周遭完全无视。
“经查验,该植物属性物品确实为迷泪树的干燥果实,表面被破坏,无生物活性,可入境。”机器人一板一眼地陈述检查结论。
年轻人猛然看向机器人,抿紧的唇角透出冷意,整个人变得锐利,垂下的双手曲拢,显见在极力克制。
直至机器人将木珠递回来,他才垂下眼睑,迅速地接过挂件,将它小心戴上,贴于衣内,手掌放在胸口微顿,疾步走出去。
机器人无知无觉,仍按着程序礼貌地说道:“先生,欢迎您进入宸熹星,祝您愉快。”
七月的宸熹星,天气转热。
年轻人站在航空港外面,静静抬目看向远处,须臾沿街走去。在这样温暖得过分的时节,他踽踽独行的背影透出无边萧瑟寒意。
冒险家协会的宸熹分会就设在航空港附近。
“霍先生,裘勒先生外出,您的约见在四小时后准时进行,请您耐心等待。”冒险家协会的迎宾机器人说道。
霍斯北推门而出,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有想到要租辆悬浮车,也没有想到先去找个住宿的地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四个小时后,他就能找到去流花三号的方法。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起来像航空港外圈的露天休憩广场。周围有一些人走动,也有些声音,但都不在他眼中心中。
他默不作声地直直穿过广场,突然之间醒过神来,他不能走远,于是又折回来,在广场边缘席地而坐,望着冒险家协会的方向。
“姐姐,你看,那边地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欢呼道,小孩子天真无邪,随便看到什么都会高高兴兴地稀奇一番。
他身边的小女孩也不过七八岁,瞥了一眼之后无趣地收回视线,端着小姐姐的架势虎起脸警告道:“不要管陌生人。”
“知道了。”小男孩恹恹地说道,姐姐就是讨厌,总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行。
小孩子的兴趣很难一下打压掉,他悄悄地瞄了好几回。
“姐姐,他还在那里。”小男孩又说道,迟疑地瞧向他姐姐,“他好像不会动。”
霍斯北已坐了很久,他眼前的一切东西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虚幻,他只盯着冒险家协会的那扇门。
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霍斯北静默片刻,接了起来,是他大哥霍斯东的。
“小北,”霍斯东刚开口就愕然顿住,扬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霍斯北这些天睡得很少,吃喝也不正常,神情很憔悴,但看在他大哥眼中,这和忙出来的样子绝对不同,霍斯北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静到极致的悲哀。
“哥,伊兰……”霍斯北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痛,坚持问道,“她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去年吧,具体时间我没注意。每年的宣传专辑都是上一年的事迹。”霍斯东顺口答道。这些天他忙完,一问副官。他弟弟没留什么话,以为弟弟不愿在副官面前说多了,就想着抽空过来问问。还要不要再查,原本他还高兴,他弟弟拿得起放得下,大概不想查了。
“小北,你怎么回事?”霍斯东皱起眉头追问道。
霍斯北没有回答哥哥的问话,哑声问道:“哥,你能帮我打听。伊兰的……遗物是怎么处理的吗?”他痛得钻心,根本不愿意说出遗物那两个字,但是有些事他必须要了解清楚。
霍斯北强迫自己说完。双手已攥得死紧,纵然在自己的亲哥哥面前,他仍仓惶地偏了头半垂下,无法将自己的哀恸坦然释放。
他知道她有一颗迷泪之珠。上面刻着“斯北”两个字。如果她出任务时不曾带在身边,那么他希望能找到它。
霍斯东皱眉,他知道霍斯北一定是误会了。
“小北,她没死。”
霍斯北猛然抬头,他听到了,但又好像没听实在,脑中一片空白,微张着嘴。定定地望着他大哥,然后才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反应过来。呆愣片刻后,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伊兰没事?”
他盯着霍斯东,生怕希望被打碎般紧张惶恐,口中喃喃道:“陈副官说是英雄事迹。”
“英雄也可以是活的。”霍斯东喝斥道,很气恼自己弟弟的智商变低了,现在他总算能正确形容他弟弟那模样了,那叫哀悔销骨。
木然半晌,霍斯北的手蒙上了自己的脸,口中发出一声短暂的似喜悦似痛苦的抽气声。
霍斯东一脸错愕地看着弟弟,霍斯北从四岁以后就像个小大人,很能忍疼,自己摔了从不会哭,大了也是一贯冷静有度,这种激动得悲喜莫名的样子从来就没有过,他又气又好笑,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两分钟平复,自己视讯给我。”霍斯东二话不说就把视讯掐断了,心中挺生气,他这个做大哥的要是有个危险,还不一定得到这待遇。
霍斯北仰头捋了一把脸,将手按向胸膛,然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上似笑似哭,他喘了两声后立即拨给他大哥。
“哥,她现在在哪里?”他急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