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汉人从崇拜演武场不时发出的巨响到能够自如欣赏京城的爆竹烟花,并将第一次见到这些而惊叹的乡下人视为土包子也是有一个过程的。
仔细询问之后的答案确实有些可笑,长安的民众会将突如其来的巨响视为晴天霹雳一类不可预知的事物,甚至为其赋予赏善罚恶之类的价值。可是对九州岛上的土着,这不过是另一次逃难的开始罢了。无论地震,还是火山喷发,造成奇特的异响都谈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如果火山地震并不算频繁,还可以与神鬼之事挂钩。可是几乎年年经历三级以上有感地震,平均二三十年就有六级以上破坏性地震的日本居民早麻木了。
以至于当误解了大陆上前来的军队掌握了火山爆发的力量也并不为之而吃惊,越是熟悉的事物,神性越弱,昊天为上神,可灶王爷土地爷,固然香火不绝,可人们对这些更生活化的神只却视作可以交易的对象。
以雷霆之势消灭了亦经部落之后,元姬留下一曲部队和官员来进行管理,与次薛等人焚香盟誓,宣布此后九州岛以牙马大为核心的部落已经成为汉王朝的藩属,需要按年朝贡,这部分的船只由汉军负责,次薛的儿子蔡需要入朝学习之后获取汉廷的承认,汉朝则承担保护藩属存亡续绝一系列义务。
次薛只是听说过,而汉廷这经历过战国的人还是有些的,章程总能办的像模像样。军舰拔锚启程,继续沿西海岸航行至舞鹤登陆,在这里见到了所谓的徐福后人,就像郑和并不可能有后人一样,这指的是徐福船队当初所孑遗的部分船员。
交流起来就更轻松了,大家可以一起上座饮一杯绿蚁酒,欢庆嬴政这老登的死亡,徐钦作为琅琊徐氏的当代海外首领,老老实实向代表汉廷前来的元姬等人行了跪拜礼以示尊崇。
蓬莱要是真有仙丹,哪有齐王不近水楼台的道理,当初徐福也只不过是虚言哄骗于嬴政,实则是被齐王田建饿死的事实所吓,冀图海外存一支苗裔罢了。故徐氏源出赢姓,为三监之乱中的殷商后裔,被周公旦遣发世代服侍鲁公,其后又有以贵族身份服侍齐王的,身段算不上极为柔软,却也不是硬性子。
元姬自然不会提陵邑制度那些让人不开心的往事,只是说田氏一族正朔田建之地田假为楚国项氏一族项羽所杀,齐国为楚所屠戮,至于秦末起义之田儋一脉,以反秦义举得其人推举为王,而今从地田横得封列侯于南方。
“如此,齐国之宗庙尚存,僭称东西二帝之前,齐国不过一侯国,无资格入二王三恪之属。而今,天下翻覆,田氏尚得一侯国之尊,应当满足了。”
徐钦自是行礼道,“我王深受存亡续绝之大恩……”
元姬打断,“非是存亡续绝,秦帝横暴,而有田氏举义,项籍猖獗,而田氏不改其志,此为旌表其功,当受此赏。”
“既如此,我等无功于社稷,又当如何处置呢?”
“教化野人,何谈无功。只是可怜徐氏本是华夏苗裔,如今治下多为野人,怕是只能屈尊落得个番邦首领的子国爵位了。”
屈尊个锤子,徐福本人不过是个士,连大夫都算不上,徐钦更是只能算个平民了,而今直接升级为诸侯,哪怕是子爵,也是名副其实的帝王之下第二等,与侯爵抗礼的存在。
徐钦当即对元姬下拜,口称遵命,元姬则请出天子牦节,宣布代天子册封诸事,当然,和南边九州岛的部落一样,具体的册封还要派人回到长安完成。
元姬叹一口气,“可惜啊,为了彰显万国来朝,徐君怕是还得派遣一些人着野人服饰入朝觐见了。”
徐钦则是乖巧应允,汉朝的船队看起来其实在威势上并不高过秦时的楼船,可是二十多支战船跨海浮波而来,且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自信本身就是一种强大了,当今的帝王并不是像秦皇那样求一个不可知的长生不老,而是坦然要求称臣纳贡,说明对海外之事还是有着相当水平了解的。
元姬不是女性彻侯,以宫妃兼女官身份持节,没有资格使用编钟,只有玉圭可用,话题很快就转向了对徐君即将到手的那套编钟铜鼎等青铜礼器的羡慕,徐钦自然大赞以表示自己已经十分满足,没有多余的想法。自觉表示自行当奉还版籍,遣子输诚,称臣纳贡诸事。
说着就让属下送来了一张兽皮上绘制的地图,古代地图往往着重绘制山川河流的走向来确定领土,实际上形状和比例在大尺度上往往错的离谱。元姬取来标准比例尺地图对照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具体方位指向,当然这其中很大的问题是刘盈张良等人绘制的地图除了富士山等少数标志物外,也就是在岛屿轮廓上比较有质量,具体的山川细节也是一抹黑,远及不上本土的。
在徐钦看来则是很明显汉军现在已经完成了环岛航行,正在探索内陆的细节,心里反而更加紧张了些。
元姬细问得知徐氏确实是本州岛上真正有着封建组织能力的社群,从实控领土的西端到东端已经达到了常人步行四天以上的距离,二级和三级城镇也已经具备。可惜如果没有汉王朝的持续统治,估计这个社群也逃不过同化的诅咒,相当部分的当地移民已经开始与土着通婚,而后代对中原王朝的认同感也逐步减弱。
元姬一触即收,商谈起了朝贡的细节。“楚贡苞茅,徐国五谷不丰,国穷民蹙,可以石流黄为贡。而初次册封,礼仪尤大,需奉金银数斤以祀先祖。”
刘盈估计也想不到,在汉朝境内还存在多种度量衡不能统一的情况下,他的标准度量衡器却在日本岛上大行其道。徐国相子寻都要看哭了。标准衡器很少不使用木器,前置技术是流水线金属铸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