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朔道:「首先,在下须向神医坦白,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以示诚意。同一件事,在下曾请教各方高明,但只说大概,从不触及细节和心内的疑惑。」
符太讶道:「为何这么看得起我王庭经?」
宇文朔叹道:「因着神医和符太的师徒关系,神医是最有可能解开多年来横梗心内疑惑的人。神医如不愿回答,直接说出来,宇文朔绝不强神医之所难。」
符太道:「那老弟将问的事,当与大明尊教有关系。说吧!不过!你坦白,我也坦白!世上并没有『知无不言』这回事,只可挑些可以说出来的回答你。」
宇文朔欣然道:「神医够坦白。」
接着双目射出哀伤的神情,满怀感慨的道:「事情须追溯回多年前在西京,当时仍叫长安,所发生的一桩灭门惨案。」
符太点头道:「老弟指的该是独孤善明,一夜之间,府内二百二十人全遭毒手的事。可以告诉你的,是符太与此事没半点关系。」
宇文朔道:「我们从来没有怀疑符太。」
符太好奇心起,讶道:「那怀疑甚么呢?」
宇文朔道:「在下即将说的,牵涉机密,请神医代为守口。」
符太暗忖这个没问题,老子不会说出去,而是写下来。点头表示应承。
宇文朔现出追忆的神态,喟然叹道:「『独孤血案』和『房州事件』,是二而一的事,在下正是当时在房州应付刺客的主要策划人,事后更对敌人的实力一清二楚,故敢断言,即使以同一批刺客的实力,仍难如在『独孤血案』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尽歼包括独孤善明在内、全府二百二十人,事发时没人能逃生,至乎发出呼救的叫声。」符太心里窃喜。
宇文朔心里的疑惑,当然非是最近开始,而是惨案发生后一直横亘心内。不过事有缓急轻重之别,在李显登基前,首务是扶持李显,现在李显已成皇帝,北方世族初步立稳阵脚,才智之士如宇文朔者,隐隐掌握到「独孤血案」非像表面般简单,就是争夺《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而是牵连到错综复杂的情况。如果眼前这镓伙够想象力,甚至可寻到与妲玛、杨清仁,至乎「东宫惨案」的脉络。
自己该采何种态度?
他奶奶的,还用对台勒虚云客气吗?当然拉一派打一派,唯一令符太有点顾忌,是对妲玛的影响。在北方世族眼里,妲玛属韦后的人,而在目前的情况里,宇文朔须与韦后保持良
好关系。可是对杨清仁或洞玄子,绝无这种优待。
符太故意不说话,装作思索。
宇文朔道:「唯一的解释,是独孤善明阖家被下毒,下人们连求救也办不到,即使武功强如独孤善明,功力亦大打折扣。」
又期待的盯着符太道:「世上有这么可怕的施毒手段吗?事后受害者又没有丝毫中毒的征象。」
符太趁机收风,道:「天下间,怕只有鄙人能答老弟的问题,却要先弄清楚一些事。告诉我,独孤善明何德何能,竟招来如此奇祸?少点资格,肯定没人肯花这个精神和时间。」
宇文朔双目精芒乍闪,因听出符太的弦外之音,就是清楚用毒须花的精神和时间,间接显示「丑神医」晓得对方的手法。徐徐道:「可以这么说,不论身分、地位和武技,关中第一人的称誉,当之无愧。灭门惨事发生前的一个月,在下从天竺返长安,与他见过两次,得他推许,他亦赢得在下的尊敬。」
符太不满意的咕哝道:「就这么多?」
宇文朔别过头来,用神打量他半晌,道:「神医还想知道有关独孤善明哪方面的事?」
符太提醒自己说话须经脑袋,稍有不愼,将令宇文朔掌握到自己知得太多或太少。道:「当年返回神都,则天大圣皇后问过鄙人类近的问题,故此我对『独孤血案』的始末颇清楚。但当然,鄙人不敢像问老弟般询问则天大圣皇后。这方面老弟勿隐瞒,否则会影响鄙人的判断。」
宇文朔道:「究竟关于哪方面呢?」
符太道:「独孤善明因何如此富有?」
宇文朔现出不堪回首的惨然之色,如此神情,发生在这个现今北方世族坚毅卓绝的领袖身上,令人感受深刻。苦涩的道:「独孤善明曾被视为关中世族的中兴,不单武功冠绝,且长袖善舞,除愈做愈大的米粮生意,又沾手丝绵和香料,遇害前六年,获选关中商会的龙头,与黄河帮的陶宏关系密切。在关中,谁说的都不算,要独孤善明说了才算,故虽被武则天视为眼中钉,仍不敢动他,因怕惹起北方世族的反扑。他的遇难,令人不由想到武则天处去。」
符太道:「老弟自己又怎么看?」
宇文朔沉吟片刻,道:「正因太明显了,反使我感到栽赃嫁祸的味道。现在武则天已去,神医如肯赐告眞相,我们非常感激。」
符太暗忖难怪选独孤善明来祭旗,原来独孤善明竟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当时台勒虚云是惟恐天下不乱,如果在「独孤血案」后再来个李显归天,想不天下大乱,难矣!岂知台勒虚云一个临时急转,杀李显改为牺牲以大明尊教为主的刺杀集团,凭此让妲玛成功打进李显集团去,且顺势让人干掉欲剪除的人,一石数鸟,手段之狠辣,教人咋舌。其中思量的改变,要台勒虚云本人方清楚,然仅看成果,台勒虚云的改弦易辙,成效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