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灵堂,白烛化泪、香炉袅袅、长明灯火随风摇曳,一件带血的残破甲冑就那么架在堂中。
林家人丁兴旺,族人过百,但主支却略显单薄。老太傅林治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林长龄,次子林长云。独女林宛便是当朝太后,因皇家威严,早已君臣有别。
再往下,林长龄由于长年身在边关,身下只有一子,次子林长云则要强一些,有一子一女。
此时灵堂前,一名十四岁少年垂眉低目麻衣披孝,其便是林长龄的独子林秀。林秀身后有一名比他大两岁的男孩和一名更大一些的女孩,二人则是林长云的子嗣,林勋和林英。
除了三名少年(女)外,身后稍远处还有一些就都是旁支的子孙了,一共大约十几人,全是在这守灵的。
林长云带甲入府后,络绎进府悼念的官员依旧不止,但大部分都是简单祭拜后就离去,只有少数几人被管家请入内府。
又有一名官员在祭拜后,被府内老管家亲自领入内府。此人在入府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特别是看到那上门悼念者,清一色的文臣之后,愁容更甚,甚至还带有些恼怒,他叫贾政,是武朝正二品的官员,位居文政司部首。
武朝设一府一阁五司,府是统军府,阁是文渊阁,五司就相对详细一些,主管朝廷各项细则政务,文政司,便是负责民生政令的司处,内设一名部首,三名司政。
老管家将贾政带到内府内堂门口,道。“贾大人,您先入内稍坐片刻,老朽已吩咐下人备好了茶点,老爷还有些事情要忙,说晚些会来见您。”
贾政虽然是一司之首,但对面前这个以林治书僮身份成长起来的林府老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回答道:“秋伯客气了,府内出了这样的事情,诸事繁多,您先忙,不用管我。”
“您客气!”身材有些佝偻的老管家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贾政见前者远去,脸上愁容再次出现,摇头叹了口气。
进入内堂,贾政才发现堂内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紫色锦衣的中年,一个是一身黑色长衫的消瘦青年。
贾政对二人的出现,好像没有丝毫惊讶,其先是对着锦衣中年弯腰行了一礼,又对着消瘦青年拱了拱手,招呼道:“王爷!沈大人。”
被叫做王爷的紫色锦衣中年,是武朝的老辈亲王,宣亲王,当场皇帝的皇叔,那消瘦青年则是和贾政一个等级的存在,五司之一慎刑司的部首,沈亢。
“贾大人。”
二人也都对着贾政拱手还了一礼。
然后相邀落座,今天这个日子不易攀谈,所以三人在简单招呼之后,就都坐下默默饮起了茶。
茶过三巡,下人又来换过了一次茶水后,贾政最先坐不住了,站起身先是往外张望了一眼,然后又原地转了一圈道:“林公为何还不来见我等,王爷,沈大人,我这肚子都灌一水饱了,你们就不着急吗?”
宣亲王了解这贾部首的性子,急忙拦住了他马上就要叫府上下人的冲动,规劝道:“贾大人,稍安勿躁,林帅出事,林公心中定然悲痛,咱们等等就等等吧。”
宣亲王本来是想劝劝他,结果没想到,贾政听完反而更生气了,怒拍了一下桌子,道:“王爷,您不说还好,说起来我就生气,您二位出门看看,今日来祭拜的都是什么人,林公在位时,还有林帅生前,可对那些朝中武将有丝毫有失公允之处,现在您再看看,林公退阁才有多久,这群王八蛋就开始会望风向了。”
贾政越说越气,最后更是耻笑道:“世人都说我们文人好利,武人好义,可这满朝武将那脊梁骨也没见比我们文人的风骨重几两几钱,让我看来比那墙头草还轻的很。”
“贾大人说话可要小心,您别忘了林统领和本王的长子可都是有武官衔的。”宣亲王听着贾政的急躁言语,也不是真生气的打趣道。
贾政语气一滞,愣了愣,像是嗓子里塞了口痰,结巴道:“我……我。”
宣亲王看贾政的窘迫模样,摇了摇头:“你啊你,你说说你这张嘴被林公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不能改一改,祸从口出啊!”
“咳……咳!”
就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声,闻声,在场三人都忙站起身来。
然后便是见到一名白首老者走了进来,老者个头不高,甚至有点偏矮,一身麻布青袍显得老者无比瘦小,唯一异于常人的,就是其有一双黑亮的眼睛,不似老者那般浑浊,却胜似婴儿清澈如星辰。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当朝前太傅,林家的真正掌舵人,林治。
老人进门后,看向贾政,前者本能一低头,便听到耳边道:“文人的风骨值几钱老朽不知,但你贾政的那张嘴却是便宜的一文不值。”
慎刑司部首沈亢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除了一开始和贾政互相招呼之后,便不再言语,坐了这么久,其连桌面上的茶水都未动过,但此时听的老者对贾政的评价,也是忍不住一笑。
贾政素来有朝堂上贾疯子的称号,也就在林公面前,才能看到对方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