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客厅,见虞云君正和傅举人说话,时不时傅举人在皱眉,初夏不知道什么时来了,正在一侧安静端坐,听着说话。
裴子云咳嗽了,虞云君和傅举人看去,见裴子云来了,也都起身迎上。
“现在解元公变成了掌门了。”傅举人笑着,他并不是松云门的人,勉强只算是外围,故也不需要行礼,随便说笑了一句,就收敛了笑问着:“听说你此去见总督,结果不好?”
裴子云才坐下,初夏起身给裴子云上茶,当下叹了一声说:“总督借病避而不见了。”
“哐”听得这话,初夏带着愤怒,把茶杯放在桌上,大声说着:“总督真是无情无义,当年是你出了平倭策,又曾在暗杀中救了总督才使他化解了危机,还得了皇帝赏赐,可怎么就这样忘恩弃意,真气煞人也。”
裴子云取茶,饮了一口,说:“此一时彼一时,稍安勿躁。”
傅举人也笑着:“这是官场的常态,或者说人情的常态,却也不足为奇——子云,你给初夏教导教导。”
初夏还不服:“总督就是没有人情。”
裴子云无可奈何:“这是您的责任,也罢,我就说说。”
说着收敛了笑:“官场自是讲究人情,不但讲究,而且还很重人情。”
“但官场或说社会,更讲究的是规矩,是能量,是实力。”
“同样一条命,百姓捐钱捐命捐子孙,士卒牺牲自己,不过值十两银子抚恤,人人习以为常——不肯捐命就反要鄙视,谓之刁民。”
“校尉县令要有此壮举,就谓之忠烈,朝廷就得褒赏。”
“要是知府,别说是捐命,就是能勤劳些,办事不差,或稍清廉些,就已经卓有劳勋于国家。”
“要是总督宰辅公侯,无需真正廉、能、功、勤,单一个忠就足深得帝心垂名青史,这人命之贵贱,真是谈何说起。”
“就算是论功,同样大功,不说前朝,就说本朝,我读州志,今上弱小时,有兵2ooo,而敌有2万,情况危急,夜中今上出战,破釜沉舟攻敌中枢,在敌军帅帐前生激战。”
“皇上身负两创,眼见就要身死,一兵救援,且斩杀了敌人大将,其名韩新良,要论功,有二个,一就是擎天保驾救命之恩,第二个更大,斩杀敌将此战胜利才奠定了龙气崛起。”
“可由于此人仅仅是一个士卒,杀将保主实在功大,有人觉得传出去不好听,寻个由头,把他拉出去杀了。”
“当时人人侧目,只觉可惜,却不觉得他不应该死!”
“皇上终是心仁,派人救了,归到亲军,提拔当了八品官,后来一辈子被人排挤,没有出息,到战死才是七品。”
“等死了,皇上念起,封了个伯,乃记载到州志里。”
“百姓士卒有功,好一点赏些钱财提拔一级,坏的就只等诛杀了。”
“校尉县令有功,连拔三级。”
“而总督宰辅公侯有功,惟恐赏爵都不能褒忠赏良。”
“这功劳大小,又谈何说起?”
裴子云怅怅的说着,所以自己上太平策,才只写了三分之一,写多了,怕就要立刻杀头了。
“故我上这平倭策,虽有功于总督,恩泽百万百姓,甚至有益国运,但我区区一个举人,不但是总督,怕是上下官场,甚至整个社会,都觉得总督能上个折子,已经抬举了我,我哪能再凭功去要人情?”
说着,裴子云就笑,其实施恩也是这样,大人物给口水喝,都得粉碎相报,你小人物救人水火,深恩几于仇,就杀你一了百了。
有个故事,有人救了一人一命,后来遇到,不由分说将恩公拉到家中盛情款待,并私下和妻子商量:“此活我者,何以报德?”
妻子说:“偿还千匹可乎?”
“不行,一千匹布不足以报答救命之恩。”
妻子又说:“两千匹可乎?”
这人摇头:“还不够。”
妻子就说:“若是这样,不如杀之!”
于是夫妻就联手,就把这人杀了,这其实就是人的身份太贱,要是上位者救了一人呢?
那结果就是还是这人,却涕泪感激:“主上救我,我不但粉身碎骨,连子子孙孙都报答不尽。”
于是不但自己当奴才,还要捐出子孙世代当奴才,而成一片佳话。
不过这些自不用说了,上面说的话,已很深入了,裴子云抿了一口茶,见三人都是目瞪口呆,也不继续,说:“师傅,现在你把傅府的人包括我母亲迁去山门,那里有素月门门主和数位长老,相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