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无功而返。”许彦有些可惜地说,不知是为那女子的命运,还是为李诗裕未酬的意愿。
“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单凭那女子的一面之词,很难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林崖问道。
林崖的问题,正是长安城里一众官员想要问的。
宦官、党争、藩镇,这些年来一直是影响朝廷稳定的重要因素。宪宗皇帝在位时,时任宰相的李诗裕之父李仁甫因见举人牛增儒等人批评朝政,否定了他的施政理念,便寻机在宪宗皇帝面前进言,称牛增儒因与考官有私交才得以榜上有名。
宪宗皇帝重用李仁甫,自然信以为真,非但没有重用牛增儒等人,还将负责此次科举的考官除名。此事一出,朝野哗然,纷纷为牛增儒等人抱屈,指责李仁甫嫉妒贤能。迫于众臣压力,宪宗于同年将李仁甫罢相,外放到地方为官。至此,拉开了牛李两党近几十年的党争序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百姓的生活如此,朝堂上的纷争亦如此。这不,先帝文宗在位时,牛李两党便交替进退,一党得势,另一党势必被排斥为外任。一直到甘露之乱爆发前夕,李子训、郑鱼注受文宗皇帝重用,两党双双被贬出局。
如今,文宗皇帝崩逝,新君上位,牛党的杨嗣复和李珏早早被罢了相。圣上急急召了李诗裕进京,明眼人都明白,新君的朝堂,就要改弦更张了。此时此刻,身为李党党魁的李诗裕对于宦官之首仇九州的态度,可以说决定着此后朝臣与宦官之间的亲疏关系。
众人都在等待,众人都在观望。仇府逃奴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偏不倚能做一颗投石问路的棋子,看看李诗裕这位朝臣新贵,是就此偃旗息鼓,还是作势敲山震虎。
棋盘上的胜负已分,李牧见自己难挽败局,并不勉强,干脆地往棋盘上投子认输。
许彦从座位上站起来,回答林崖道:“犹未可知。”
“所以,李诗裕昨晚为何来见你?”李牧开口道,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喜多言,从不废话。
看似轻巧的一个问题,李牧不假思索地抛给了许彦。许彦的脸上忽地显出一丝犹豫,这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的神情。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另一种神色,这是在犹豫要说多少实话的神情。
李牧很清楚许彦,他的表情总会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这一点,许彦同样很清楚。
在迟钝的林崖察觉到回答距离李牧的问题间隔时间过长之前,许彦整理好自己的神情,向他们说出了实话:“李诗裕来找我,是因为那个从仇府逃出来的姑娘,认识我。他来找我求证,看那姑娘是否所言非虚。”
“是吗?”林崖一下子被激起了好奇心。按说,许彦认识的女子养在深闺,贵不可言,怎会被当作寿礼送入仇府。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反转和误会?他接着问道,“你当真认识那位姑娘?”
“勉强算认识吧。”许彦知道自己再怎么兜圈子,都兜不过李牧和林崖,坦诚相告道,“那姑娘你们也认识的,她是岭南道柳州城萍水县的黎小容,黎姑娘。”
“郑康心仪的那位黎姑娘?”林崖大吃一惊,向许彦确认道。
萧萧姑娘要好的那位黎姑娘?李牧在心里确认了一遍。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离开岭南之后,岭南的故人旧事,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然而,令他们震惊的事情不止于此。许彦接着说道:“如今在长安待着的,不止黎姑娘一人,郑康也在。据李诗裕昨夜与我所言,郑康是和黎姑娘一同撞上他的车驾的。也就是说,郑康带着黎姑娘逃出了仇府,在出逃的路上巧遇了李诗裕。”
林崖大吃一惊,刚想发问。许彦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扬起嗓子,对在门外远远守着的古依然说道:“依然,去请东抱院的萧女侠过来。”
许彦转而看向李牧,给了林崖肯定的答复:“如你所料,秦萧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