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很安静,除了秘书进来给林烟倒过一杯茶之外,只有宁则远翻看文件的声音。那是纸张独有的摩挲声,沙沙的,很是厚重。偶尔还有他打电话的说话声。两人再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他也没有瞒她。可林烟不想听。她单手支头,静静望着窗外。旁边就是大面的落地窗,映出不远处的林立高楼,不胜繁华。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位秘书进来,打断了屋里的宁静。
形形色色的甜点摆满了大半张茶几。忙完之后,这位秘书冲林烟微笑,“林小姐,这几样是冰激凌口味,可以先尝一尝。”
秘书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林烟只觉狼狈。
其实,无论是徐逸秋,还是宁则远的这几位董秘,看她的眼神都是将她当成了宁则远的附属品,就算已经过去四年,林烟身上还是被烙上这个人的印迹……她真是有苦难言。林烟忍不住将舒曼暗暗骂了一通,如果不是她挖下这个坑,她肯定不会再遇到宁则远,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
林烟对这个男人是无比排斥的。如果佟旭东没有去世,如果她和佟旭东真的为了珍珠结婚,那说不定两个人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可如今佟旭东死了,林烟是真的没办法再面对他……看到宁则远,就会提醒她自己心里曾经的犹豫,她最最不堪的犹豫,真是该死!
她不想再和这人牵扯不清的……
就算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求他,也不想他可怜她,施舍她。
红茶香气甜醇,蒙在林烟迷茫的眼底,像是层拨不开的雾。
林烟心事重重,连宁则远坐在了对面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
她抬眼静静望过去,那人逆着光,英俊的眉眼有些模糊,只有薄薄的唇是红色的,好似一把清冷的刀,还沾着血。她低垂下眼,视线落在各色甜点上,无声煎熬。
林烟今天穿了条墨绿色的连衣裙。因为是丝质的,所以很贴身,这会儿裹在身上,完全勾勒出底下纤瘦的身形。头发盘在脑后,她低下头,宁则远便能看到她的发间别着个团花样式的发卡,碎金下,闪着光。
他忽然想,只要轻轻抽出发卡,那头柔软的乌发就会滑下来,那样会衬得眼前的人更温婉,也更加好看。
这样的打量其实很冒昧,也很唐突,宁则远刚要移开视线,林烟忽的抬起头——
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起,林烟瞬间明白他眼里的意思,一时冷漠如霜的脸上也不禁泛起淡淡的红晕。
下流!
她皱了皱眉,努力平静的说:“宁先生,我今天来贵公司是真的有工作上的事,没有想要打扰你。”她很怕这人以为自己是特地来找他的。
拢着唇干咳一声,宁则远说:“我知道,大概听逸秋说了。”稍稍停顿片刻,他问:“你现在在哪儿上班?”林烟说是嘉曼,“嘉曼?”宁则远蹙眉重复了一遍,他真的是闻所未闻。
看他那副表情,林烟就知道自己这回的案子更加没戏——她本来也没有想求他——所以她便说:“宁先生,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样子倔的不得了,连句低声下气的话都不肯对他说。
宁则远无奈笑了,他说:“林小姐,你宁愿跟个无关紧要的职员磨嘴皮,怎么不愿求求我啊?”
这话太过无耻自大,林烟终于没绷住,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宁则远微微俯身,清隽的眉眼在碎金下一点点显露出来,那汪澄澈的湖水越发潋滟。
他问:“林烟,为什么?”声音低沉悦耳,宛如优雅的弦。
如果求宁则远有用的话,为了公司,在最后、只能是最后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林烟不介意试上一试。可这人在工作中明明一向公私分明,最不会徇私,现在居然还问她为什么!
林烟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她反问道:“宁先生,求你有用吗?”
薄薄的唇弯弯上翘,宁则远难得揶揄:“你倒是了解我。”
“不敢。”林烟冷冷说道,“当然,也希望宁先生不要插手这件事,听说一位与你关系匪浅的女士在博亚公关。”——进了这个圈子,想不知道这个新闻都难!
宁则远自嘲般的笑了笑,认真回答她:“林小姐,此次招标是营销部门内部的事,我不会干涉和插手,你别多心。”
得到这句话,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林烟起来客气的道别,宁则远也跟着起来。他个子高,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便挡住背后的万丈金辉,浑身上下镀着淡淡的光晕,宛如从太阳里面走出来一样。林烟眯了眯眼,说:“宁先生留步。”
“林小姐。”宁则远却又如此唤了她一声。
林烟以为他要说什么客套话,于是停住脚步等他继续,谁知他却慢慢走上前,在离她还有两步的地方顿住。
宁则远垂眸,不客气的问:“你上回说要谢我的,怎么谢?”
林烟没有想到他会提这个事情,不觉一愣。滞了一瞬,她冷冷的说:“宁先生,抱歉,我现在身上实在没多少钱,等过段时间还钱给你。”她能还的也只有钱了。
听她提钱,宁则远这回倒是没再生气,他略略抬手,修长的手指正好拂过林烟发间。
林烟吓了一跳,她慌忙往后避了一避,却依旧逃不开这人胳膊的长度。林烟恼怒不已,双眼愤愤,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