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哥垂眸道:“我是怕拖了府里的后腿,辜负了母妃的嘱托,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怎么做都好,只要不出大事就好。”冯宝儿不是傻子,便是当时不知,过后细细回味也当猜到隔墙有耳,不然不会那么轻松便泄了秘密,不许府中信不过的人近身才是常理。但有曲嬷嬷在,她这里再吩咐人盯紧些,便是不能打听仔细,两下里一综合,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张平家的应了退下,许樱哥这才又命青玉等人替张仪正收拾行李,自己略微收拾了一下,估摸着王氏应当往立园去了,也就起身前往立园。
妯娌二人在立园门前相会,一同走进去,恰逢请的大夫也来了,便入内旁听大夫给冯宝儿问诊。冯宝儿早已收拾妥当躺上了床,一旁守着宣侧妃,再一旁雁翅排列着早前冯家送过来的婆子丫头。见许樱哥与王氏领了大夫进去,一夫家被赐姓冯,原为冯老夫人心腹的婆子便笑道:“这位太医看着倒眼生。”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委实不爽快,淡淡地道:“如今宫中没太医敢出来应诊,都守着圣上呢。四弟妹这事也急,等不得,不然倒是可以一等。”
“闭嘴。”冯宝儿有气无力地斥了那婆子一句,可怜兮兮地道:“二嫂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言罢就从帐中伸了手。
那大夫仔细问了一回,又号了脉,沉吟一回,道:“夫人当无大碍。”
许樱哥与王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些笑意。
冯宝儿虽在帐中看不见众人情形,却也猜得到几分,不由又是尴尬又是忿恨,只捂住肚子哀哀地哭:“疼啊,疼啊。”
宣侧妃将帕子按了按唇角,脸上露出几分讥诮之意来,不轻不重地道:“大夫,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看仔细了。”
那大夫虽不是平日里康王府中惯常用的太医,却也是上京城中有名的妇科医生。行医之人最重名声,之前听那婆子挑剔他不是太医本就有些羞恼,此时又见冯宝儿这般,宣侧妃亦表示疑问,不由就怒了,将手一揖,道:“老朽看了几十年的病,还未看错过。府上若是不信,但请另请高明!这病我治不了!”
王氏忙打圆场道:“请息怒……不然再请大夫帮我这弟妹看一看?”话音未落,就有人来报:“冯将军夫人来了。”又凑到王氏耳边轻声道:“也带了大夫来。”
听说冯家自己带了大夫来,王氏少不得松了口气,急急道:“快请!”待要使人厚厚给了诊金送这大夫走,这大夫却不肯走了,道:“老朽倒要看看来的是谁,又能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王氏一看要糟,忙给许樱哥使眼色。许樱哥眼看着冯夫人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不想在这呆着,便叫了王府大管事将这大夫劝将出去,亲自给这大夫行礼致歉,又重重奉上诊金,才算将这大夫给打发走。折身回去,正好听见冯家带来的那大夫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席话,结论恰恰与适才这大夫说的相反。冯宝儿哭得厉害,连带着冯夫人也哭得厉害,再看着抱了一盒参匆匆赶来的曲嬷嬷,许樱哥不由乐了,这肚子疼不疼,竟然成了个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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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急信
王氏等人看得无话可说,她们固然是更信康王府请来的大夫,却也不能直言不讳地指出冯家人在作假,毕竟肚子疼不疼只有冯宝儿自己才知道。
曲嬷嬷进去,先问了冯夫人安,倚老卖老地拽着声气道:“王妃有令,她不在府中,便令老奴伺候好四奶奶。四奶奶,您人年轻,想是不知,这妇人怀孕生子第一是要心宽。好人成日胡思乱想也会无病生病,更何况是孕妇呢?这药呢,也不是乱吃得的,不是保胎安胎和补药都是好东西,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说到这里,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冯夫人道:“亲家夫人,您是过来人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冯夫人心里不高兴,却不能就这样驳斥奉了“康王妃之命”过来表示关心的曲嬷嬷,便含糊道:“说是这样说,但还是要听大夫的,她总这样疼也不是个道理。”
冯宝儿眨了眨眼,再次抱着冯夫人的脖子哭了起来,冯夫人无奈,装模作样地骂了一回,作了为难状看向王氏等人:“这丫头不听话,让我好生与她说说,夜已深了,侧妃娘娘和二奶奶、三奶奶都是有事的人,就不要为她耽搁了。”
曲嬷嬷也跟着赶人:“是啊,这里有老奴呢。”
因了佛跳墙事件,冯夫人很有些怪责宣侧妃的意思,宣侧妃又觉着冯宝儿害了自己,这二姐妹彼此心里本就有了疙瘩;加上宣侧妃早年不是没玩过这些花样,早就看出其中猫腻,因见冯夫人连着她这个亲妹子也要赶走,母女俩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干嘛,心里越发不高兴。当下做了委屈状道:“我本想留在这里照顾她,但她从来也不肯听我的话,更不信我,也罢……夜已深了,姐姐若是要留宿。便去我那里,我替你收拾好房间床铺。”言罢委委屈屈地转身往外走,并不去看冯家母女的脸色如何。
冯夫人怄得慌,当着王氏等人也不好露出来,只能干笑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这般孩气……”
王氏微笑道:“母妃将四弟妹交给我妯娌二人照料,断然没有让亲家夫人来照料人的道理。我们不怕累,就在这候着。省得有事。”
冯夫人无奈,只得道:“你们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在,有事也怪不得你们,那是她的命。”
冯宝儿也抽泣着央求道:“两位嫂嫂跪了一天,还要为了我的缘故不得歇息,说出去可不是都要说我不贤么,那我便没脸做人了,求两位嫂嫂不要让我为难了。”
王氏这才做了为难状:“如此,倒是我们让四弟妹和亲家夫人为难了。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处理一下家事。有什么只管使人去叫。”言罢领了许樱哥一道出去。
妯娌二人瞧着立在廊下板着脸将冯家下人呼来喝去的曲嬷嬷,只道一声:“嬷嬷辛苦。”
曲嬷嬷道:“老奴不能替王妃做大事,便只能替她分忧了。二位奶奶不是还有家事要理,明日又要进宫的?快去歇罢。”
冯宝儿在里屋听见曲嬷嬷的话,不由得低声冷笑,还未开口,冯夫人便不悦道:“我之前只当你真有个好歹。吓极了我,谁知你竟不是。这般不懂事,倒叫我左右为难。不得不陪你在人前丢了脸面。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要如何?”
冯宝儿委屈道:“我是真觉着肚子有些疼的,但那庸医说没事……人是她们请来的,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如今顾忌着四爷,又恨着我,没人盼我好,就是姨母也是嫌弃我的多。谁会盼我平安生下这孩子?我不寻母亲倒是寻谁?”
冯夫人早前也是在宫中跪哭许久的,一把老骨头累得半死,哪里有心情去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便只道:“如今外头乱纷纷一片,你有事就赶紧说。”话音未落,就见曲嬷嬷含笑走了进来,施了一礼道:“亲家夫人,药抓来了,是否立即熬上?”
冯夫人赶紧叫了亲信的嬷嬷进来训斥道:“你们怎能让嬷嬷做这些事情?养你们何用?”
曲嬷嬷本也不想沾手这药的事情,不过是想留下来看她母女究竟要出些什么幺蛾子,见状也就笑眯眯地任由冯家人去弄药,自己就在一旁候着。
冯夫人深恨,频频给亲信嬷嬷使眼色,便有人拉了曲嬷嬷下去,百般折腾,好话说尽,好歹算是把曲嬷嬷给暂时支使开去。
冯宝儿压低了声音,警惕地将自己在宫中所闻所见说出来:“这样的大事,我也不敢随便说,无凭无据地说出来,怕反倒是讨好不得好,倒叫他们说我诬陷。但我想着,无风不起浪,是必须得与祖父与父亲知会一声,若是有事,咱们家也好有个准备。”
“竟然有这样的事?”冯夫人惊讶得不得了,寻思良久,低声道:“你做得很对,这样的大事不是你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你便是与他们说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管不住别人的嘴,事情要爆出来还是会爆出来,你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