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顾晚晴已由东安门乘车而入,短短半月时间,还是这扇城门,却已物是人非了。
“在想谁?”
冰冷的嗓音急忽地由斜后方传来,顾晚晴转过头去,便见阿兽骑着马顿步在马车之侧。
这是这半个多月以来顾晚晴第二次见他,距离近了很多,好像一抬手就能碰到他一样。顾晚晴没有回答他的话,仔细打量着他,还是飞扬的长眉,明亮的双眼,好看的双唇似乎下一秒就会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终是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眼含冷霜,穿着一身火红的精甲战袍,坐于战马之上,挺拔得好像一杆标枪,他看起来更为英挺俊朗,但他却不是阿兽了,他是袁授,镇北王世子,袁授。
“我不喜欢这样的你。”顾晚晴看着他,说出这句话,而后抬手放下窗帘。
如果说之前她还想过今后与他如何相处,那么在她在大帐内第一次见他后,这种念头便消失无踪了。
她坚信这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兽,他是袁授,一个和她并没有太多关系的人,所以她把那块玉给了顾明珠,因为阿兽已经只存在于她的心底,再也找不回来了。
伤心?或许有一点;难过,也是有的,但都是在哀悼阿兽的消失,而并不是为了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和阿兽长着同样面孔的人。
镇北王入京的行程安排得十分完美,没有意外发生,百姓夹道欢迎,连吹了几天的冷风都停了下来,秋日的阳头晒在身上,没有一处不暖。
镇北王就这样入了京、进了宫,顺理成章地成为大雍宫的新主人,当然,缺了点名正言顺,所以他空着大雍宫的光明正殿,一切事务都在侧殿进行,以示自己并无夺位之心,只为“清君侧”而来,现在则是“救圣驾”。
顾晚晴等人在镇北王的勉励之下回至顾家重建家园,顾家此时已是一片残垣败瓦,想要重建难度很大。但值得,烧了一些房子而已,至少有八成族人躲过了聂世成的追究。
顾晚晴试图打听顾长德与大长老的消息,据回聚的族人所说,大火后不久,聂世成便派人四处搜寻,应是在找那些珍贵的药材和典籍,人也抓了一些,可药材典籍之事本就是机密,只有顾晚晴几个人知道,聂世成自然一无所获,也有一些族人为此而死,但未听说聂世成处决了大长老和顾长德,应是与他们一同南下了。
这个消息总算让顾晚晴心中稍安,无论如何,活着就好。
顾家的重建工作虽然启动,但时值深秋,可以动工的时间有限,镇北王也算体贴,另赐了一处府邸供顾氏族人暂住,其中虽然不免隐含监视之意,但总比无片瓦遮头要好得多。
安顾下来的第二个晚上,顾晚晴整夜地辗转,一会想到傅时秋,一会想到大长老,更想的是叶氏一家,他们随着顾宇生那批人出城,按理说听闻镇北王入京后就应回京与自己团聚,可已经两天了,他们还没有出现。
思绪纷纷杂杂,最后顾晚晴也实在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后似乎多了些东西,她迷糊间伸手朝后摸了摸,摸了几下,人已猛然清醒,她的身后,竟似一个人。
顾晚晴突地打了个冷战,就当她要坐起之时身后那人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抱个正着,像只小兽一般蹭着她的后背,话语模糊地委屈低喃,“你那么说我,我也不喜欢。”
第九十三章 夜半私语
顾晚晴实在是被吓到了,身子僵了一会,张嘴就要大喊,可在那之前,一只大掌捂上她的嘴,而后便听到小小一声……
“晴……”
顾晚晴慌乱之中扭头过去,借着外间不太明亮的夜灯,便见一张满是委曲的英挺面孔,使劲眨眨眼,看清了,她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阿兽?不,是袁授。
真是他?那刚才像撒娇似的指责是怎么回事?
顾晚晴不挣扎了,就那么瞪着他,半天也没吭声。
袁授也松了手,看着她的神情,慢慢地放开对她的钳制,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你真不喜欢我了?我之前不是故意那么对你的。”
顾晚晴还是没能接受这个巨大的转变,这也差太多了。
见她仍是不说话,袁授急了,一下子扯开衣领,露出里面的衣裳,“你看,你给我做的衣裳,我一直有穿的,但是我又怕穿坏了……”
顾晚晴的视线落到他的胸前,从那不太整齐的针脚和充满后现代意味的襟前花纹来看,他外衣下穿的果然是自己送他的那件衣裳。
“当初父王带我走的时候怕我晕车,把我迷晕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车上有这件衣服,虽然没人告诉我,但我就是知道是你做给我的。”
看他眉目间透出的几分骄傲,顾晚晴总算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她终于开口,袁授极为欢喜的样子,瞬间便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如既往,“因为太难看了啊”
顾晚晴想也没想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而后又看着他的笑容出神,良久良久,泛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原来……你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