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闭上眼,再不看宛琬。
宛琬只觉得一颗心被揪得死紧,手中药碗跌碎在地!
胤禛闻声冲了进来,见太后面上已微微浮起一层死灰之色,心下骇绝,扑上前抱住她软倒的身子,冰冷得可怕,惊叫御医。
深夜丑刻,永和宫中四处是奔走的宫女、内侍、御医,混杂着哀泣。丧钟如惊雷般响起!
此时此刻,宛琬心中一片空白,只觉世间似乎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苦苦挣扎,到头来还是一个“死”字。她歪着头,半晌,笑了,笑得好自嘲。原来属于他们的机会早已失去了,她终于还是要走上这一条路。
一瞬间许多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心力交瘁,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宛琬望着胤禛,他清朗刚毅的容颜,这刻冷白如石,显得分外苍凉悲伤。
皇额娘至死都未肯再看他一眼,胤禛跌跌撞撞地爬起,他突觉有异,侧过脸去,见宛琬立于烛旁,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微微仰首,脸色极其苍白。
俩人默默地朝彼此走去,依偎在一起。
窗外长夜,暗沉死黑。
。。
清宫梦萦Ⅱ 第七十二章(1)
靠着安神丸,宛琬沉沉睡了一觉,醒转,天已正午,她闭着眼睛,脑子却清晰得累人,阳光透过窗扉筛落一室,又是个艳阳天。入宫有半年了,她虽已逐渐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或表面的巴结讨好,可自己又真正的了解了深宫多少呢?
很多很多年前,她做过一个梦。
她梦见四周漆黑一片似要将她吞噬,前方微微光亮诱惑着她,她不由自主向前走去。
琬,琬,我不准你放弃!你给我醒过来!
碗?有人会叫这么奇怪名字?可为什么她的心会痛?
向前走的步伐蓦然停顿,为什么她好像听见一个男人的心,在哭泣?终于回首,他孤独绝望的神情是在呼喊她吗?他在伤心地啜泣。
琬,不管你有多失望,对这个世界有多厌倦,我都不放弃你!决不放弃!
一切都不是梦。
她怎么可以忘记,他曾经那样绝望地、孤独地、执着地呼唤着她!
原来只要他一直和她说话,只要他需要她,她就不会死去,就不会弃他而去。
这一次,这一次还可不可以?
宛琬对守在一旁的内侍道:“备车,我要出宫。”
马车在城郊一座幽静小院前停下。因人迹稀少,门前青石板路青得异常干净。
宛琬下了马车,树木翠茂,花草芬芳,却已物是人非,心中顿生哀凄之感。
她上前推开柴扉,见着院落里忙碌的青衣身影,强笑着唤了声:“师傅。”
墨濯尘回首见宛琬神色有异,紧步上前,细看了她面色,又伸出手去切了切她脉,眉头紧蹙,慌将她拉入屋里。
素香袅袅。
“……大概一切都是天意弄人。侍卫们接走允禵后,驻守在那的副将李如柏以部文未声明旨意,又无印信为凭,担心是矫诏,所以追上了他,阻止允禵前来,并将吴喜他们羁候了。等到李如柏请旨后再放允禵入京,可已经来不及了。”宛琬任墨濯尘细细诊断,平静自若地说着。
墨濯尘面上神色数变,最后,脸色已然煞白,颓然收手,半晌无言。
宛琬见他如此,心下已明白,静默片刻,复又抬头望着墨濯尘,“是不是最后七窍全毁,浑身腐烂,极痒极痛中死去?师傅,我只想听实话,我能面目完好的坚持到十月底吗?”
墨濯尘料不到她竟问得如此直接,惊痛之下哑声道:“中的是苗疆的九重盅,意指合九种毒物也指会经九重磨难而——可宫里怎会有如此歹毒之物?”
“师傅你怎么忘了,康熙五十七年底,云南撒甸苗人归顺,入朝进贡,京城里很是热闹过一番。”她说得云淡风轻,大概都是注定的吧,自己终究强不过命运,强不过她。她说就算有皇帝护着她,她也不会放过她,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她用死来和她赌,谁说不是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