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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门来访(第1页)

应该承认,我是一个待客热情的人。自毕业后留在这个南方城市,家乡时不时来个人,或亲戚,或朋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一律听说我混得还不错,所以临来这个城市前,就对人夸下海口说,那边有人,你就放心好了。但一到我这里,我最多给他们提供一个简单的住处,几张由我掏钱的景点门票,以及几顿散发着南方郊区气味的饭菜。尽管如此,我还得从单位请假,专门来陪他们,否则稍微有点疏忽,就会给他们落下话柄,说我不够热情,那样就会传到家乡,我的好名声就会由此下降。你看出来了,我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前面提到说一个简单的住处,是指我从单位最后一批福利分房中所买的房子。房子建于七十年代,一进门就是卫生间和厨房,主房是两个朝南的房间,可以说套型非常原始、简单。我住一个房间,有客人来了就把他们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我没财力给他们找宾馆住宿,而他们更不愿意自己掏钱,所以他们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在简陋的硬板床上躺下来。他们在这里住上几天,然后灰头土脸地回去。我间接地知道了他们描述我在这边的处境,说我混得也不怎么样,这跟他们的想象有很大的差距。你看出来了,我的面子还是就这样丢尽了。

去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正在上班,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的是普通话,但能听出来里面夹杂着我家乡的方言口音。不用多说我就知道,家乡又来人了。他说是从我的一个朋友那儿知道我在这个城市的,然后问候了我一番,接着就让我猜他是谁。你是谁我他妈怎么知道?当然这句话我没说,我只是咂着嘴说猜不出来。于是他报上姓名,叫赵弥。我才回忆起来,他是当年我高考落榜后插班复习时一个班上的,也算是同学,但彼此之间没什么交往。可惜第二年我又没考上,所以说跟他一年同学是白同了。这是题外话。

我放下电话,过了没几分钟赵弥就进了我的办公室。原来他已经到了。他肩上背个大旅行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于是我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先领他到我的住处。一到房间,他就放下包,四处走动,并环视一圈。房子没装修,里面全是旧家具,就连站立在他旁边的我也是旧的。他说,还不错,你也没什么改变,就是胖了点。但我听得出来,他语气里透着鄙视或是不屑一顾。他劝我说,装修装修也花不了几个钱,住得舒服一点嘛。他那意思好像是要我马上就装修,这样他晚上就会住得舒服一些。我说,等结婚再说吧。他问我,对象谈了吗?我摇摇头。他也摇摇头。他的表情还想再问点什么,但他的嘴巴却克制住了。

赵弥就这样住了下来。他说他来推销一种叫什么电话盗打报警器的,公司派他出来在南方几省走一趟,如果做得好,争取一两年就将产品覆盖这几个省。他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解释给我听。我对此不感兴趣,但他经常在外跑来跑去,这却是我羡慕的一件事情。

照例我要领赵弥逛逛那几个景点,吃几顿便饭,以尽地主之谊。我跟他臭汗淋漓地挤在公交车上,指着窗外,有几分骄傲地跟他说那是希尔顿,那是喜来登。我还讲除了这两家,另外还有三家五星级饭店,它们分别是什么什么。好像它们都是我开的一样。赵弥打断我的话问道,你去里面吃过饭吗?我说没有,但去里面撒过尿。我并没开玩笑,所以他也没笑,他态度严肃地跟我说,他在广州那阵经常去白云饭店吃饭的。

此后几天,我上班,他出去推销,晚上我请他吃饭。吃完了我再陪他看电视,聊天。他说他已经结婚,女儿快两岁了,房子比我的两倍还要大。我就不失时机地夸他说他可真是成家立业了,而我,双手一摊,叹息说我是家也没有,业就更不用说了。他醉醺醺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要再挑了,大城市不容易,快成个家算了。他说他是朋友才跟我说这番话的。我真是感到惭愧,这些年来,有多少朋友拍过我的肩膀了,我就是为了朋友也应该去结这个婚的。

他待了一星期才走,临走前我问他推销得怎么样,他说情况不太乐观,过些日子再说吧。但看他自信的样子,凭他的经验和才智这里的市场早晚是要打开的。我点点头,那意思好像是,我相信你。我又点点头,那意思好像是这次招待不周,下次来再住到我这里。他也点点头,那意思表示感谢,下次一定会的。我们就这样一边点着头一边到了车站,他还要奔赴下一个城市。

正像我点头印证的那样,两个月后赵弥果然又来了。他打了个电话给我,说他已经在我家门口了,正等着我开门呢。我不想再见到他,就撒谎说我正在北京出差,那怎么办?他立即就揭穿了我,说,简直是屁话,我打的是你办公室的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怪不得到现在还找不到老婆,真是个白痴。看上去他已经跟我很熟了,可以骂我了。我说你个白痴,我在开玩笑呢。没办法,我只得去给他开门。

床上还存留着赵弥两个月前的气息,他朝床上一扑,说这气味真是熟悉,然后一躺就睡过去了。当他醒来时,我正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一抹嘴角的口水,迟疑地问我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吗。我跟他讲我还有事。赵弥很纳闷,说,你一个光杆会有什么事。我承认我是一个不善交际越来越闭塞的人,但正因为如此我得出去找点事做。我跟他解释说,我参加了一个单身俱乐部,正好今晚有活动,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想问他是否还出去。他说他不出去了,我说那我就走了。他似乎明白了我的话的意思,就说,不要管我,你尽管忙你的,明天你给我配把钥匙就行了。

是的,第二天我按照赵弥说的,真的配了一把钥匙给他,这样他就可以自由地出入我的房子了。晚上那顿饭他说他要请我,他也应该请我一顿了。我不再跟他争,于是就答应下来。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到街边小酒馆里坐下,要了两瓶啤酒,咕嘟咕嘟灌起来。

开始赵弥说,这次他一定要抢占南方这个大市场,否则他就不回去了。他还跟我讲,他准备把经理部设在我的房子里,这样,一来他不用再费周折找地方了,二来我也正好赚一笔房费,何乐而不为呢?不管我愿不愿意,他怎么就这么决定了呢?我没吱声,只是不断地跟他碰杯。当酒喝到半酣之际,他接到他老婆一个电话,咕咕哝哝说了一通,然后挂掉,叹了一口气说,活着真他妈累啊。然后他就讲起他自毕业以来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历史,他讲的时候再没有以前那种伶牙俐齿了,而是东一句西一句,有时谈到他老婆,突然又岔到他父亲身上去。他又说,他起的名字不好,赵弥,读起来分明是“找米”,找米找米,他念叨着,找米下锅,看来我这一辈子就是为生计奔波的命了。他还谈到了女人,他说在广州那阵,那么多女人像热带鱼一样朝他游来,他丝毫不动心,没沾一点鱼腥。现在不这么想了,女人嘛她就是女人,仅此而已。

我听了他的诉说,似乎突然看到了他那火热的面孔下面冰凉的部分。我想说,他的已经逝去的生活的确吸引了我。原来外强中干的他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对此我感到一丝小小的安慰。为了做到简洁明了,下面我简单地把赵弥的事说一说。

赵弥大学快毕业时,A市的外贸部门来学校要人。他学的是外贸,A市又濒海,空气新鲜,而且外贸的前景非常看好,所以他自然就报了名。他本来想专升本的,但最终决定先工作,升本的事完全可以在工作中解决。

这时他所在院系的一位姓牛的女生看上了他,他们同在系学生会工作,平时也有过接触,可能牛女生对他暗恋已久。因为再过三四个月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所以人人开始把心里隐藏的情感暴露出来。在一次学生会聚餐时,牛女生半隐半约地表达了对赵弥的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但赵弥看不上她,后者是一厢情愿。赵弥委婉地拒绝了牛女生,说自己要到A市工作。那时,他从众多报名者中脱颖而出,去A市外贸基本上定了下来。可牛女生说,她完全可以帮他在省会找一个更好的工作。赵弥知道,牛女生的父亲在省上的一个部门任厅长。他一听,更不愿意了,他觉得寻找靠山,那不是他要干的事,那完全是对自己的侮辱。他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凭借自己的才智和能力可以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次他断然拒绝了她。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牛女生长得又胖又丑,他觉得真要娶了她,无论怎么样都拿不出门。牛女生很是伤心,但他的独立和决断使她更加喜欢他了,似乎他对她伤害得越深,她就越喜欢他。毕业那阵子,赵弥为了躲避牛女生的追求,不得不早出晚归。

毕了业,赵弥如愿以偿地进了那家外贸单位。A市的海风吹拂着刚走上工作岗位的赵弥,使他不胜欣喜。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去一家酒店订餐,自然就认识了餐饮部的女经理。女经理有次跟他开玩笑,说帮他介绍个对象。赵弥就顺口接了这个玩笑说,那好啊。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女经理真就把一个叫小惠的女孩领来了。

两个人初次见面,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又接触了几次,两个人就好得不行了。这时赵弥的母亲生病住院,赵弥是个孝顺儿子,非要和哥、姐分摊母亲的医疗费。赵弥的父亲说,你就算了,刚参加工作也没什么钱,就算了吧。赵弥的哥、姐也是这意思。于是赵弥带着小惠去老家医院看望母亲。母亲看着他们,好像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笑了,笑完之后母亲的病情开始迅速恶化。医疗费只好不断朝上加。赵弥的哥、姐再也承受不了了,最后只能由父亲、哥、姐与赵弥平摊。赵弥一时拿不出他那部分,这时小惠毅然站了出来,把她积累的工资递给他。小惠考的是中专,毕业有几年了。赵弥接了,心里很感激。大家都知道,母亲得的是绝症,再多的钱投进去也没用,但还是要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母亲对此感到遗憾,她跟他们说不要管她了不要管她了,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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