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他似乎命中带煞,与他亲近者,他欲要与之亲近者,俱不会长命。
倘若他每次咳嗽不止,叶长遥皆渡内息予他,叶长遥定然亦不会长命。
他阖了阖眼,启唇道:“下次切勿再如此了。”
叶长遥方要出声,房门却突然被叩响了,外头有人道:“两位公子,浴水已备妥了。”
他开了门,让小厮将浴桶搬了进来。
小厮将浴桶搬至屏风后头,又不断地提热水来,将浴桶注满了。
待小厮阖上门离开,叶长遥才行至云奏面前,一字一顿地道:“下次你若是如方才一般咳得厉害,我仍是会渡内息予你。”
云奏掀开眼帘来,勾唇笑道:“你果然是个傻子。”
“傻子便傻子罢。”叶长遥看着云奏又褪去了血色的面颊,不再与云奏争辩,而是柔声道,“你能起身么?”
“能。”云奏从衣袂中取出乾坤袋,又从乾坤袋中随意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便下了床榻去。
叶长遥不便留在室内,当即出去,守在门外,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进去。
云奏身着亵衣亵裤,躺在床榻上,整个人钻入了锦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许是因为身体过于孱弱之故,随着天气转凉,他变得愈来愈畏寒了。
他已然昏昏欲睡了,但因叶长遥还未回来,不肯睡去。
听得动静,他睁开双眼来,盯紧了叶长遥。
叶长遥请小厮换了浴水,沐浴过后,又将衣衫穿妥当了,才盘腿坐于床榻边。
云奏在叶长遥沐浴时,瞧见了一片剪影,虽然立即偏过了首去,但那片剪影却是挥之不去。
现下叶长遥到了眼前,他的心脏倏然战栗起来。
他伸手覆上了心脏,又向叶长遥致歉道:“我不该同那赵公子与湛公子道你是我的夫君,你不若上来与我同榻而眠罢?”
他旋即听到了叶长遥的拒绝:“无妨。”
“抱歉。”他瞧了叶长遥良久,才阖上了双眼去。
不多时,他陷入梦境,回到了表妹出嫁的那一日,那一日,外祖母攥紧了表妹的手,因不舍而双眼含泪。
表妹的双亲死于战乱,没余下甚么钱财与表妹,外祖母早年丧夫,养活表妹与他已是捉襟见肘,表妹的夫家亦是家境贫寒,故而,表妹穿不起凤冠霞帔,只新买了一身红衣充作嫁衣。
他当时又羡慕表妹能光明正大地与人拜堂成亲,又暗自欢喜表妹不会再占据外祖母的注意力了。
梦境着实过于真实了,使得他误以为自己尚是那个十九岁的云三郎,不是那个害死了外祖母的云三郎,亦不是那个成为了云奏的云三郎。
映入眼帘的事物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