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芭芭拉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她并没有望见随后进来的唐忆。或许望见了也会视而不见也说不定,唐忆有这样的预感。一个宁静的魔法施下,哭泣声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来,她揪紧了芭芭拉的衣襟。
“……阿忆……阿忆你在哪里……你说了要带我走的,说了的啊……阿忆……带我走啊……求求你不要……不要扔下我……”
恸哭的声音从那喉间、从那心灵之中发出,回荡在房间之中,久久的徘徊不息……
当唐忆在小小的地下室中凝视芙尔娜沉睡的身影时,她踏上高高的神台。
素衣、白裙、长发、赤足……祭坛之上,巨大的方尖魔法塔高耸入云,数不清的阶梯从塔侧环绕而上,她就踏着这阶梯一步步地往上,雪白的赤足踏着冰冷的石梯,远远望去,整片天地间仅有那纤尘不染的素白身影微微摇曳在夜风之中。
位于城市的中心,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魔法高塔,唯有修为无比出众的魔法师方有可能获得踏足的资格,而今天晚上乃至以后的一个月里,这座魔法塔都归她掌管。
踏上高塔的过程之中,她想起与那名男子的来往,是个很特别的男人呐,拥有着贵族般的气质与修养,却完全没有半点贵族的高傲与骄矜。他并非贵族,却仿佛无所不知,有着出色的外表与才能又未曾流于炫耀,与这样却又不涉及贵族圈,没有利益冲突的人,或许可以成为私人上的朋友吧。她淡淡地想着。
重要的记忆?
不由得又想起那段有关花语的谈话,对她来说重要的记忆是什么呢?他那天不顾自身地跳入水中救人的样子还清晰地留在脑海之中,不过后果可真是够狼狈的啊。另一场类似的记忆早已在脑海深处变得模糊,那同样是一个跳入水中救人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使得那个无比害怕水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跳入他最害怕的东西之中的呢?这次又见到他了,这么多年来的接触,自己早已清楚那人不是个随便发善心的滥好人,或者更可以说善心这一概念恐怕根本未曾存在于他的意识之中。那到底是怎样的理由使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多年以来自己一直在追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一如既往的没有收获。
多年以来,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缘由那段记忆,忍住罪恶感,忍住脆弱与哭泣,自己已经做了多少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啊。一切事情并非已经麻木,可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停止,人生需要的不是顾及所有人的善恶道德,而是属于自己的偏执,任何人都是在个人的偏执下行事过活。这是当初他所说的话吧,总而言之,既然能够让所有人都认同的行为是不存在的,那么人就只要顾及自己就好。在她受到伤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任何关心她的人出现在身边,死去的父母没有醒来,寻找她的人不曾出现,仿佛无所不能的爷爷奶奶也同样在她的生命之外,唯有那段记忆帮助了她。她轻轻闭上眼睛,再一次提醒自己。
无论如何,人首先能够把握的唯有自己而已。
愈发接近高台顶端小小的平台,那夜风便越是凄冷。呼啸的风声吹过她单薄的衣裙,在这离地数百米高的方寸石阶上,那柔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飞下去。但这当然是错觉,这些年来,这平台之上她已经登上过不止百次。平台的正中央还有个小小的大约两人高的灯柱,柔和的魔法光芒正在上面闪耀出来,笼罩这方寸的石台。望着那灯柱,她缓缓地伸出了左手,随后,光的精灵在她的指尖聚集起来。
那一瞬间,即便是风声都仿佛停止下来,光从黑暗中剥离而出,在她的手上聚成一颗银白的球体,那光球看来仅有手掌大小,但就算是刚刚入门的法师,也可以轻易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犹如汪洋大海般的魔法潮汐,踮起足尖,她将光球缓缓送上灯柱的顶端,转眼间,光芒百倍的激发出来,柔和地望四周发散开去,有如水光浸湿纸张一般,没有半点霸道的痕迹,代替月光渲染了整个丹玛的夜空。
呼吸着微凉的夜色,她盘起腿坐到了石台之上,在这丹玛最高的地方,她的目光俯瞰整座城市鳞次栉比的轮廓,魔法或自然的光芒在其中游弋,西北的高处显出了小天狼堡的巨影。
他在那里,自己在这里,爷爷,你也已经到了吧,你在什么地方呢?不要出现啊,否则的话……
阿尔。雷撒督克……你又属于哪一片光芒……
片刻后,她的思绪陷入最深的冥想当中。
深夜时分,马车的步子在寂静的街道上踏出清脆的节奏。
“既然你能够暂时抑制她发疯,由你带回来当然是最好,沃尔家那边不必担心,平日里低调一点,别让艾德里安查到你的身份。不过查如果查到了也没关系,本杰明虽然不在这边,但艾德里安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这事情我既然插手了,他不管干什么也得先考虑清楚后果……”
“让老师你也牵扯进来,真是抱歉……”
“少废话了,帮你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无论何时,中年女人都维持着她不变的毒蛇,“说起来,最近有见过那老头吗?”
“呃,前些天在凯瑟琳夫人那里见过一次……”她说的那老头自然便是斯坦利,只是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唐忆一直都没能弄得清楚。
“我们家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相当疏离……”叹了口气,芭芭拉说道,“巨神兵的事情解决之后,让他来见我一面吧,切,躲在一边就以为我不知道他来了吗,要道歉就得说出来才有用……多大的人了……”
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七弦琴声,马车在木屋的门前停下,唐忆扶着芙尔娜从马车上下来,连日的消瘦使得她浑身都没有力量,脚步虚浮,才刚下车,浑身一颤便要倒在地上,唐忆连忙搂紧了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芒下披散开来。
“喔,这位姑娘的状态不太好啊。呵呵,这不是威佛尔家的小姑娘么?”
不知何时,巴库斯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威佛尔家的小姑娘”却是对着芭芭拉老师而发,瞥见那怀抱七弦琴的身影,芭芭拉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凌厉的光芒,随后道:“您老果然已经到了。”
“呵呵,当初的警讯那么激烈,不得不来啊。不过老头子我已经是个过气的游吟诗人,可当不起敬称的。这小姑娘……唔,好像见过啊,是沃尔家的孩子吧,精神好乱,看起来受了不小的刺激啊。”
“巴库斯老伯……”当初听他自我介绍曾经当过伊夫利特家的管家之时,唐忆便明白这老人不简单,现在看芭芭拉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