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昨天跟您提到的住在楼上的花滑名人的助理。”中森婆婆还是用着古日语介绍着,听着还是有些别扭。
“您好,我是中森。”中森爷爷撑着手起身跟我致意,却并不像中森婆婆那样用古日语说话:“昨天真是非常感谢你。”
“中森先生,中森太太,你们好,我叫予夏,来自中国。”我弯腰鞠躬向两位致礼。
“请坐下吧。”中森婆婆请我到榻榻米坐下,从柜子中拿出了茶道用具。
坐定之后,我注意到了茶几的玻璃桌面下放着几张照片,这是老式日本人喜欢收藏照片的方式。其中一张发黄的老相片特别引入注意,照片上少女应该是中森婆婆,穿着十二单,这是日本贵族才有典仪服饰,照片右下角用日文写着久弥宫惠子。
我曾在学日本史时知道,久弥宫是日本华族宫家中最出名的一支,大正天皇的香淳皇后就是出自这支。再想起的此前中森婆婆的仪态和说话习惯,估计便是自小出生华族的原因。
“这是惠子年轻时候的照片。”中森爷爷的脸色有些复杂,似是骄傲,却也带着遗憾。
“请喝茶。”中森婆婆递来了抹好的茶叶,我郑重结果,喝了两口,将茶碗的图案转向了外面,按着印象中的茶道礼仪,但似乎中森婆婆有些不满意,微微示意我将茶碗移动一些。
“对不起,失礼了,让两位见笑了。”我慌慌张张地道歉。
“予夏君是中国人,已经做得不错了。”中森爷爷似乎很懂妻子对于礼仪的习惯,怕我尴尬,便在一旁打圆场,中森婆婆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见两位老人有些尴尬,便转了话题问道:“中森先生的脚是受伤了么?”
“前两天扭伤了,人老了,筋骨好得也慢一些。”中森先生有些无奈地说道:“没啥大碍,就是不能出门怪闷的。”
“我已经约了医院的护工周末来装轮椅了。”中森婆婆看着一旁已经到货的轮椅,一边安慰道:“您再等两天。”
“这个轮椅,应该我可以帮忙。”我看到轮椅上拜耳外包装,便认出此前爷爷摔伤,也是用这个型号,我和予冬都装过。
“怎么能麻烦予夏小姐呢。”中森婆婆还是不太想麻烦我。
“没关系,这个很快的。”我微笑道。
“那就辛苦予夏君了。”许是已经闷在家里多日,中森爷爷听到也可以装好轮椅,表情都愉悦了不少。
“可以帮我拿一把剪刀么?”我走到轮椅的边上。
“可以。”中森婆婆打开书房的门,与其说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和服工作室,里面摆满了各式成品和半成品的和服。
中森婆婆找到了一把剪刀递给我,我打开箱子,这款轮椅本来就无需太多专业安装,顺着说明书和之前忆,很快便把轮椅装好了。
我先自己坐了坐,保证安稳后,将轮椅推到榻榻米边上,说道:“中森先生来试一试?”
“好啊好啊。”中森爷爷有些迫不及待起身,中森婆婆急忙去扶他,稳稳当当坐在轮椅上。
“如果前进按这个键,停止是这里,后退是这里”我耐心地解释着,确认中森爷爷都已经明白使用的方法。
“谢谢你,予夏小姐。”中森婆婆再次表示感谢,而后返回书房放置剪刀,身穿和服的她依旧是优雅高贵。
“我从前是和服师傅。”中森爷爷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房,便在一旁解释着。
“难怪总能看到中森夫人都穿着和服,想必都出自是中森先生的手笔。”我微微向书房方向走了走,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和服。
“我做得不好,怎么配得上给惠子做衣服。”中森先生摆了摆手,有些惭愧说道。
我认真看了看屋里的和服,确实是很老式的款式,别说和伊藤聪美这样巧夺天工之作相比,即使是寻常路上常见的和服款式也是比不上的。
“怎么这样说?你做的衣服一直都很好看。”这是中森婆婆少有不带敬语的说话,似乎很想急切地证明着丈夫的能力。
“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是服装厂还是和服店,总是倒闭,害得你跟着我受苦。”中森爷爷的语气似乎变得很低落。
从前在学校的日本近代史课上,教授说过虽然二战后日本废除了贵族制度,但是日本旧贵族还是分为了十一宫家,仍在保有着旧贵族的秩序,诸如贵族女子少与平民通婚,若是下嫁,就会失去宫家的身份和家族的特权。
虽然不敢肯定,但我也大体能猜到,中森婆婆与身俱来的骄傲和中森爷爷偶尔显露的惭愧感,大概便是来源这段跨越门第的“禁忌之恋”。
“我也觉得很好看。”无论如何,我还是出于礼貌地夸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