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看了看他道:“今天凌主簿在这里,暂且免去处罚。限你五天之内熟练掌握基本骑术,否则照程将军的话处置。”裴潜全身一震,抬眼看见我,有些愤怒,又有些窘迫,最后扭过头去。
看着江原等人向观战台走去,我伸手拖过裴潜,拉到角落里:“你不让我管,这就是你练了十几天的结果?”
裴潜怒道:“谁说的?我射箭舞枪都很好!”
“那为什么骑个马怕成这样?”
“我……”裴潜耳根发红,用力甩开我,“你来做什么?看我要挨打了也不出声!那个什么程将军凶得很,要不是燕王殿下开口,这二十棍子我挨定了。”
我点头:“燕王殿下好啊,那你去跟他,以后别来找我。我的意思和程将军一样,最好把你狠打一顿。我要有这样不上进的兵,早把他揍死了。”
“你!”裴潜气急,狠狠看着我哼了一声,拧过头。
我把他拧回来:“你老实告诉我,以前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别跟着我。”
裴潜憋气地看我一眼,赌气道:“我以前被马踢过差点死了,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忙问:“什么时候?”
裴潜不耐烦道:“小时候,继父生了气便放马踢我。”
我微微皱眉:“听说你后来把你继父全家……”
“我没有!”裴潜面孔瞬间煞白,狠狠看我,“他们该死,他们全都该死!可是不是我杀的,是他们自己惹上奸贼,你爱信不——”
我捂紧他的嘴,让他低声一点,看着他眼睛:“那么在洛阳收留你的员外郎?”
裴潜咬牙切齿,眼眸红得几乎滴血,只是在对上我的视线后降低了声调:“我原先以为他是好人,没想到他过了不久就要对我……还把我锁在房里。后来我趁他酒醉用花瓶砸死了他,可是我手脚被链子捆在床头,逃不掉,进了牢狱却又跟在外面一样。”他说着全身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我那时想不通,为什么活着只是碰见这些事?说我忘恩负义,可是收留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么?”
我叹一口气,将他搂进怀里:“我不再问你了,你也把那些事彻底忘掉吧。其实骑在马上并不可怕,改天我亲自教你。”
裴潜点点头,拉我踏上台阶:“演武快开始了,我见过他们单独操练,可是还没见过列阵呢。”
我与他上了观战台,只见江原等人早在凝神观望,场内已经布阵完毕,一万人分为四阵,分居前后左右。阵型均呈东西向带状排列,绵延里许,三排弓弩手在前,四排步兵在后,分别执盾、矟、矛、戟,队伍最后为四排骑兵,手执长矟,身负刀弓。
程广站在阵前高声道:“诸军听令,今行讲武,以教人战,进退左右,一如军法,用命有常赏,不用命有常刑!”说罢手中令旗一挥,有司听令击鼓。
一通鼓后,前军射手前行,依次搭弓射向对面的箭靶,击钲乃止;二通鼓后,步兵依次前行,并作势直刺前方,钲声起,迅速退向两翼;三通鼓后,骑兵手执长矟,腿夹马腹前冲,至此完成第一波进攻。程广手中令旗再挥,两翼纛旗分别摆向南北两侧,阵型迅速变换,骑兵驰向两翼,呈包抄之势,步兵击鼓再行,击钲再止,鸣金偃旗。如此变换多次,阵中鸦雀无声,只听得武器声响与阵型变换的脚步声响,竟是有条不紊,丝毫没有乱像。
裴潜悄拉我衣角,低声惊叹:“兵法上说,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原来果真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微微笑道:“只要赏罚严明,将领操练得法,这些不难做到。就如刚才,程将军若果真打了你,我敢说不出今天你能骑马上阵了。”
裴潜不高兴地嘟起嘴:“你别取笑我了,二十军棍下来,我还能爬起来么?”
我揉他头顶,惊讶道:“原来不笨么!”
裴潜红着脸躲开我,又仔细看着阵中:“这阵中操演的只一万人,我听说要投入百万兵力,何时操练得完?”
我不由失笑:“那是号称百万,其实天御府的兵力只有二十四万,这还是加上本来便驻守在外的军队,洛阳城中连五万都不到,韩王十二万,最多能出十万。至于南越号称出兵十五万,真有八万也就不错了。”
裴潜睁大眼:“居然这个都是假的!怎能保证赢过北赵?”
我笑道:“这些兵力已可与北赵相当了,其实胜负在人不在兵,你看那些史书上,拥百万之众最后全军覆没的也不在少数。”裴潜慢慢点头,又开始问我场中布阵的用意,我重新看向场中,低声指点。
就在程广将要操演完成时,有个偏将飞跑来,对站在不远处的江原急促地说了几句话。江原面露惊讶之色,转头吩咐身后的记室吴胤,又对那偏将叮嘱几句。
只见那偏将飞奔下去传信,吴胤则肃然对诸将道:“皇上即将亲临阅武场观看我军阵法操演,请诸位将军随殿下出门恭迎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