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双手撑起来,但是棺材盖子又是一跳,我直接栽倒,脑壳砰的一声撞在棺材盖子上,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本身就不怎会倒立,要是给我一面墙,我多少还能把脚靠在墙上支撑一会,但是要我就这么凭空倒立,说真的,我还真没有这个能耐。
陈先生也看出了我的尴尬,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对我讲,算了,你就趴到上头,莫乱动。
我心想,你现在就是让我动,我也不敢动啊。
陈先生讲完之后,就从屋里拿出一堆东西,这些东西应该就是他之前准备的。我趴在棺材盖上,看着陈先生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地上。其中有一盏马灯,我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进村之前张哈子交给我的那盏灯。之所以会有印象,是因为张哈子拿着篾刀在马灯的四周刻划过。
我不知道陈先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盏马灯,想必是张哈子交给他的。他点亮马灯之后,就提着马灯钻进了棺材下面,然后把之前的那盏油灯拿出来,放在棺材盖上,对我讲,看着这盏灯,莫让它熄咯。
这盏灯是棺材下面的那盏明灯,之前熄灭过一次,应该又被人给点亮了。只是现我趴在棺材盖上,你让我看着,我也没办法保证它不熄啊。如果又发生上次鬼吹灯那种事情,我就算是盯着它眼睛都不眨,也没法阻止它熄灭。
陈先生一边把东西摆出来,一边讲,你晓得“请仙登位”是么子不?
我现在只期待着下面的这位爷不要出来,哪里还有心思和陈先生进行问答题游戏,所以我连猜的兴趣都没有,而是直接讲,我不晓得。
我看到陈先生准备了和上次一样的东西,有黄色的大约三分之二手掌宽的纸条,还有一个瓷碗,以及红色的朱砂。他那个装黑狗血的瓶子,不晓得是么子时候又装满了,我看到他把朱砂和黑狗血倒进瓷碗里,然后一边用一根筷子一样的东西来回搅拌,一边冷哼到对我讲,请仙登位,哼,讲得好听是请仙,实际上请得都是这些乌七麻糟滴东西,尽搞些害人害己滴缺德事。
我问,陈先生,这个请仙登位到底是个么子东西?
陈先生一只手拿着毛笔,一只手端着瓷碗,站起来走到棺材边上,对我讲,请仙登位是木匠一脉滴手法,最早是那些道士用滴手段,后来被木匠用来乱搞----坐到起,莫挡到我画画。
陈先生一边在棺材盖子上画之前给我脱阴孩时候的八卦,一边继续讲,我一开始也不确定,后来看到那几块牌位滴名字,我才晓得,应该就是请仙登位。只要第一个“仙”被请下来,后面滴人都会死。哈好那天你只翻了三块牌子,不然就麻烦咯。
我听得后背一阵发凉,心想这种怪事也可以?不就是翻块木牌,还能把人给翻死了?
想到这里,我猛然惊醒,我问,按你这么讲,那王青松是因为我翻牌子死的?
陈先生嘿嘿一笑,讲,不然你以为是啷个死滴?从你一进来,棺材里面就响咯声音,现在你一来,他都快出来咯。
陈先生这么一讲,我就纳闷了,我问,既然他啷个恨我,你还喊我过来?这不是激化他么?
陈先生讲,你晓得个屁,每个人死咯以后,最怕滴就是害死他滴那个人,要不是你骑到棺材盖子上,这块板板儿早就被推开咯。老子刚刚喊你倒立,那是因为人体阴阳五行,头顶天为乾,脚踏地为坤,倒立过来,就是乾坤颠倒,他一个阴物,想要出来,就相当于要把整个地都翻过来,根本不可能。哪个晓得你个小娃娃居然不会倒立,都不晓得你到大学里头都学滴些么子乱七八糟滴东西。真滴要是你一个人遇到这些事,你啷个死滴都不晓得。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要不是陈先生一个一个讲给我听,打死我都想不到,翻一个灵位而已,就可以把一个人翻死。
我问,那是不是灵位都不能翻?
陈先生左右看了一眼棺材盖上的图,似乎是在校准方位,确定无误后,这才对我讲,不是不能翻,是翻滴手法要正确。首先,你要看这个牌位是朝那边倒滴。如果是朝后面倒,这是个好兆头,代表子孙后代可能要飞黄腾达,如果是朝前面倒,那就表示可能有不好滴事情要发生。比如昨天祠堂里滴那么多牌位一起往前面倒,那就说明这个村子可能要出事。王青松仅仅只是第一个,你大伯和你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坐在棺材盖子上,听得很入迷,如果不是棺材盖子时不时滴跳一下,我想我会找来一个记事本,然后把陈先生讲的东西全部记下来,然后编成小册子,以后说不定还能写一篇这方面的论文。
陈先生继续一边画图一边讲,如果牌位是往前面倒滴,一定不能直接翻,那样会把先人滴阴债翻到自己头上。
我问陈先生,这是为么子?
陈先生讲,上次张哈子解五体投地你也看到咯,先人可以替阳人转身,阳人也是可以替先人转身滴,你如果翻了往前倒滴牌位,就相当于你替他翻了身,那么他身上所有的劫,都要应到你身上。
我问,那这么讲滴话,是不是灵位往前倒就不能扶了?
陈先生没好气的讲,张哈子讲你蠢哈真滴是没讲错。我之前不是讲过咯,要用对滴手法。在翻牌位之前,要先喊一声请先人归位,这样滴话,你就算翻了牌位,也不会有事,而且,一定不能用中指碰牌位,对先人有损。
我记到张哈子当时也讲了在摆灵位的时候要讲请先人归位,但是却没有讲顺序先后。不知道是张哈子忘记了嘱咐顺序还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知道。
在陈先生快要画好八卦的时候,我问,我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陈先生讲,很大可能是真的,如果我没猜错滴话,应该就是那个一直躲到祠堂里滴人,也就是上次张哈子去追滴那个黑影,就是不晓得他到底是哪个,但是现在可以肯定滴是,他是个木匠!
我问,陈先生,你讲了好几次木匠,难道木匠和你们一样,也是和阴人阳人打交道的匠人么?
陈先生终于停笔,然后点点头,不知道是对他自己画的这个八卦图满意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讲,木匠也是我们匠人滴一脉,他们有他们自己滴手法,就像我们孩匠有我们孩匠滴手法一样。请仙登位,就是他们木匠滴手法,其他匠门,不晓得哈素滴(不知道具体操作过程的意思)。----下来,不用你咯。
我跳下棺材,就看到陈先生双手按在八卦图的外面一层,然后和上次一样,嘴里念着口诀,最后一拨动八卦图,那图在棺材盖子上转了一圈,停了下来,就好像是给棺材盖子加了一个阀门一样,之前一直在间断跳起来的棺材盖子果然不再动弹,不过棺材里面的声音时不时的还会传来几声。我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陈先生讲,暂时没得事咯,就是不晓得晚上熬不熬得过去。你和我守到这里,好有个照应。
我晓得陈先生的意思,他是怕那个隐藏在村子里面的木匠出来针对我。和陈先生到一起,不是我照应他,而是他照应我。
我不晓得我们村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出现这么多匠人。难道他也是为了我爷爷的遗物来的么?如果这样,那他喊我离这些村外人远一点,是不是就是一个离间计?还有,那些灵位为什么会全部跌下神龛?到底是么子东西让他们这些已经去世了的先人都这么惧怕?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在和陈先生讨论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拼命的请教他有关匠人的知识,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推辞,而是把他晓得的,尽可能用我听得懂的方式讲给我听。
我记得在他下决定给我讲之前,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可能,这就是你小娃娃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