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小声哼谱,日本曲子,带点鬼味,哼了几遍,已记住,便睡去。
翌日,七月初五,阿炳带着洞箫,去找阿秋。
和阿秋见一面,是个固定节目,就像赵本山,上春晚那样,阿炳每次回家,都会找他。
阿秋是阿炳的小学同学,比阿炳大三岁的小学同学。
同学之间,年龄错三岁,是个奇迹。
要么,其中有个人,上学晚,要么他,反复留级。
是的,阿秋,反复留级,最后成了同学。
阿秋的智力,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就是对读书,没有兴趣,对数学更没有兴趣。
他不会算账,快四十的人,每次卖藕,都要跟一个,会算账的小孩。
阿秋负责苦力,小孩负责算账。
阿炳见到阿秋的时候,阿秋正在打农药。
阿炳后来对我说,如果世界上,有量子纠缠,阿秋,就是他的反面人。
共同生活在地球上,经历却完全相反。
阿秋是袁隆平的同行,在大地上耕耘着诗篇。
当阿炳,在从事一项,很有前途的伟大事业,读书的时候。
阿秋,在村里,从事另一项,很有前途的伟大事业,植物培育研究,时间不长,二十八年。
阿秋,对小麦和水稻的生产流程,有丰富的经验。
阿秋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因为他,从来不用手机,他也没有银行卡。
阿秋没有银行卡。
阿秋不用银行卡。
阿秋用不上银行卡。
阿秋曾经,和村里农民一样,出门打工,工头少给他算账,他自己算不清,工头说多少,就是多少。
阿秋,不能和人打交道,尽吃亏,家里就不再让他出去。
要拜访阿秋,只有一个途径,没法提前预约,只能不请自来,去家里找他,如果家里找不到,他要么就在街上,卖藕,要么就在稻谷地里,拔稗子。
阿炳代表着复杂,阿秋代表着简单,他们同村,成了朋友。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阿炳算半个劳心者,阿秋是纯粹的劳力者。
阿炳闲体,阿秋闲心。
阿炳,年龄小,有白头发,阿秋,年龄大,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阿秋,就像一本一页纸的书,任何生命哲理,在他这里,都行不通。
阿炳后来对我说,每次见到阿秋,看着阿秋的背影,会让他想起,一个叫陶渊明的隐士。
说了这么多,一句话,阿秋,就是个种地的农民,单身半辈子,如果不发生奇迹,他将会,单身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