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吟风国无此先例,因此大臣们在朝堂上吵翻了天。有人提出沈相德高望重,夫人系出名门,可以请沈相夫人代劳,沈相倒是不推辞,笑吟吟的似乎很乐意。但夜月色却分明在萧凌天那噙着冷笑的眼角眉梢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不由得开始心惊,这会是又一次朝堂争端的开始吗?
第二日早朝时,又有大臣提出萧凌天是摄政王,与女帝父兄无异,应由摄政王上笄,朝堂之上又是一片争论声。如此几日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凌天终于发了话。
“沈相夫人不甚合适,还是由孤王代劳吧。”
他说这话时,沈相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他那冷冷的目光一扫,便再也说不出口,此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及笄那天的情景,她已无法记得很清楚了。只记得在夏至这一天,在肃穆的宗庙中,当她身穿华服祭过天地祖宗之后,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不可思议的,她清楚的记得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温暖而干燥。那手指轻轻拈起金盘上的象牙梳,象征性的梳了三下她挽发时特意留在外面的头发,然后将它们轻轻的挽到头上,又从另一个金盘中拿起那只八宝攒丝金凤钗轻轻的插在她的发上。此时礼成,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山呼万岁,而他则慢慢的将她扶起,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
“恭喜。”他的声音如此深沉,也掩不住其中的丝丝痛楚。
“谢谢,”她微笑,心中一片冰冷,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渐渐地像潮水将她淹没。
那个晚上,夏至节的晚上,她从宫宴上退下后,一直在寝宫里等待萧凌天的到来。没有等很久,他果然来了。这一次,夜月色没有让萧凌天动手,她自己从萧凌天的袖中找到了那把匕首,自己划开了手腕,让血流到玉杯中,然后亲自举起玉杯送到萧凌天的唇边。
“请用。”她看着他的眼,平静的与他对视。手腕还在流血,鲜红的血顺着白玉般的藕臂蜿蜒而下,别有一种诡异的妖媚。
他双眼深沉,低头,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鲜血一饮而尽。然后,一把抓住她受伤的手臂,将她旋身拥入自己怀中。
她没有反抗,乖乖的任他拥着。感受那男子宽厚温暖的胸膛,感受他在她耳边轻轻的喘息。明明是很暧昧的姿势,他们二人之间却没有一丝情欲气息,有的,只有深刻的忧伤。
萧凌天紧紧的抱着夜月色,感受自己从未感受过的痛楚。是最后一次吧,以后再也无法这样拥抱她。这个冬天,他们互相温暖着彼此,现在,终于要放开手让她走,这是他早已做好的决定,也是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只是,为什么他的心这样痛?
他一手紧紧的抱住她,另一只手解开束发的发带,为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他不知道,一层又一层的发带,缠住的不止是伤口,还有她的心。
“能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么?”她忍不住开口。早就隐隐感觉到他有什么计划,可是他不说,她也从不曾问。但今天他的态度太反常,让她觉得害怕。
他将头埋入她的颈项,努力平息心中的疼痛。
“我答应过会放你走。”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我没有告诉过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什么……代价?”她问的小心翼翼,却并不如何害怕。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意外之礼,最多也不过就是把这条命还回去,她不怕的。
“别问,今天别问,”他紧紧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最后一天,让他再逃避一天吧。
“嗯,不问,我不问。”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他。
这一夜,萧凌天就这样抱着她,感受她的温暖和娇柔,直到沧海在门外轻声道:
“陛下,殿下,该准备上朝了,”
他终于放开她,抬头看她时眼中已满是冷清的光。
“你可以恨我。”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留她在原地,忽然觉得全身冰冷。
早朝时一切都很正常,待下了朝退到御书房时,她终于知道了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一刻,她真的开始恨他了。
十八章
御书房内很安静,鎏金的瑞兽香炉口中晕出淡淡的轻烟,暖暖的日光照进室内,格外的温暖惬意。可是夜月色此刻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却犹如置身冰窟之中,被层层寒意紧紧包绕,不管是手还是心都是一片冰凉。
六个锦衣秀美的少年笔挺的跪在御书房的地上,大约十七八岁,看发式都已过了冠礼之年,个个眉清目秀,斯文俊美,此刻跪在地上的姿势也是极尽标准,完美无缺,每一个都是名副其实的美少年。可夜月色看着这些美少年,却只感到冰冷,然后便是一点点愤怒的火焰开始慢慢的笼罩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