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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翰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一有消息,就会马上报给你家知晓。”
明鸾冷笑一声,深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脸色始终有些难看:“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慢慢打听吧!”转身就要走。
朱翰之猛地站起身追上两步,拉住她的手:“三表妹,你怎么了?别生气……”
明鸾一把甩开他:“我没生气!我干嘛要生气?!”
朱翰之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是气我不肯跟你说实话,但能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我自己也拿不准,才不敢轻易告知你。”
明鸾斜了他一眼:“这么说,你果然是有所隐瞒了?朱翰之,我告诉你,太孙是生是死,对你可能没什么影响,甚至还有好处,但对我们家来说,他有更重要的意义,你明白吗?这是关系到我们全家人未来的大事!我又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不该说的话,绝不会传出去,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呢?!”想想当初朱翰之离开九市的前一天晚上,还跟她说了那样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就象是个笑话似的。明鸾立刻就红了眼圈。
朱翰之心里也不好受,他沉声道:“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兄长即便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处。若我是盼着他死的人,又何必千里迢迢前来?你总是一再重复这种话,我听了,心里又怎能好受?!”说罢他也板起了脸,扭头望向旁边,径自生着闷气。
明鸾抿了抿嘴,她知道这么说有些猜疑对方的意味,可是她心里就是忍不住要慌。如果他真的被燕王捧上了那个位置,那就意味着他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好吧,这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他是龙是虫,是九五至尊还是皇家小透明,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慌个什么啊?!
明鸾暗暗唾弃自己,稳了稳心神,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忽然间听说了这样的坏消息,所有人都慌了,我心里自然也着急得很。你也知道,我们家未来的希望几乎有一半是寄托在太孙身上的,如今他有可能遭遇到不测,我们自然希望早些知道确切的消息了。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得有个准信才行。”
朱翰之再次握住了她的手,紧了一紧,才道:“我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姨祖父为这事儿病倒了,我也该去探望他老人家。先前你们从九市传信过来,说郭钊与曹泽民都不曾多加查探,想必没有发现我的踪迹,我悄悄儿返回,应该是不打紧的。你能略等我一等么?明儿一早,我就随你一道回去。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正面告知姨祖父的。”
明鸾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现在天色还早呢,我坐船回去,夜里就能到家了。若要在悦城等你一晚上,我又能住哪儿去?”
朱翰之倒不认为这是个难题:“不妨事,镇上有专门招待女香客住宿的庵堂,上回你与你母亲陪我过来时,不就曾在那里住过一晚上么?虽说今儿只有你一人,但我这里的房东太太为人极和善的,请她陪你去住一晚上,倒也便宜。”
明鸾还有犹豫:“你明天带着人自行过来就是了。我没跟家里人说,他们会担心。”
朱翰之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我需要跟身边人商量一下。还有李家沉船之事,我虽听你说了,到底比不得你在马贵那里听的详细,若是有需要询问的地方,你就在镇上,我们找你也方便。好表妹,你就勉为其难一次好了。”
明鸾皱眉道:“能说的我都说了,要不我用纸笔给你记下?”
朱翰之叹了口气,决定再透露一点口风:“三表妹,你可知道,金山在什么地方?”
明鸾怔了怔:“说是在京城附近,是个军港?有卫所吧?”
“金山卫建于洪武十九年,本就是为了防御海上倭寇侵扰而建的,也因为倭寇的缘故,那一带的海港并不多,过往船只为了躲避倭寇,一般都会沿着海岸行驶,尽可能避免远离岸边,这样一旦遇到险情,便可立刻靠岸避险。最保险的方法就是驶向金山卫,卫所的将士会立刻出击。而李家在海商行当里做了许多年,一向最是稳当的,他家船队的管,每每经过金山一带,就必会驶进内海,若遇上倭寇,就立刻靠岸,若是遇上风雨,至不济也能在附近的岛屿停靠避风。你可能不知道,那一带岛屿极多,大大小小的也不缺小码头,停上三艘船自不在话下。他家船上还有能知天文、测风雨的老人,每每能在暴风雨来临前找到安全的避风处,因此他家船队虽说每年都要遇上几次风雨,却只是偶有损失,从没出过大事。”明鸾想了想:“话虽如此,但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之风云,这种事哪有说得准的?”
朱翰之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金山卫现任指挥使……是冯兆东一手提拔的亲信,还是冯家的同乡。”
明鸾一震,猛地转头看他:“你是说……李家的船队全数沉没,有可能……是人祸?!”
朱翰之平静地道:“我没有这么说过,我只知道,一向行船最是稳妥的李家船队管事,带领着载有李家近年最大一笔财货的船队,在距离金山卫如此近的海面上……因大风而沉没了。”
明鸾抿着嘴没说话,这种猜测太惊人了。如果说冯家有意弄沉李家的船队,那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他们知道太孙在船上?!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吗?!”明鸾顿时惊慌了。
朱翰之摇摇头:“若他们知道,早就将人拿住了,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总要验明正身,再顺藤摸瓜,找出几年来都是谁在庇护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连生死都不能确认,他们怎能安心?”
不是消息走漏就好。明鸾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那会是什么缘故呢?”
朱翰之微笑道:“眼下仅凭只字片语,哪里能猜得出来?所以我打算叫身边的人来商议,等有了答案,我才好去告诉姨祖父。三表妹,你且安心在庵里住一晚,若有事我会来寻你,明儿我们就一起回九市去。”
明鸾还想问得清楚些,却挡不住他好说歹说,硬是请房东太太将她送去了招待女香客住宿的庵堂,赁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住下。明鸾暗暗跺了跺脚,但回想他那惊人的猜测,也决定要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思路。
就在明鸾绞尽脑汁之际,朱翰之招来了两名随从:“吕先生那边近日可有信传回来?确认平安无事么?”
两名随从方才并不在屋外,没有听见明鸾的话,闻言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答道:“是,今日刚接到的传信,太孙殿下已于七月初二平安抵达海津(注:今天津)港,眼下想必早已在王府安顿下来了。”
朱翰之松了口气,便将明鸾带来的消息详细告诉了他们,又道:“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些,是否还有遗漏,要找章家三姑娘细问,或是遣人往广州、往金山细细打听,但是李家的船沉得未免太古怪了。”
随从甲皱眉道:“如此一来,主上军费就有些不足了……李家遭此大难,没有几年功夫,也很难恢复元气。”
随从乙却道:“京城附近今年并无大风暴雨,送信过来的人就是走的海路,他大约在六月底经过金山一带,听说那里今年的气候比去年好了许多。公子,金山去年也不过是寻常风雨罢了,一些百姓家的屋子被掀了屋顶,几个港口城镇街道被淹,再有海上沉了几艘渔船,这种程度的风雨又怎能掀翻李家的大船?这事儿果然透着古怪!”
朱翰之沉声道:“方才听章三姑娘说起时,我就这么想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十来天就传到了广州,还街知巷闻,而且传闻的细节也未免太详尽了些,什么通水性的人打捞到珠宝发了财,什么船身残骸散落在海面上之类的。既是沉船,又怎会有残骸浮上海面?还有李家所购的洋货,一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