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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第2页)

白灵的死相是相当的惨,小身子是直挺挺地仰面横着,而且四肢耷拉在身体两侧,浑身的毛发已经被土给浸染成土黄色,它的一条后腿上还绑着那片用来固定骨头的竹夹板。而它的两只眼睛也已经塌陷了进去--其实我并不确定那两个黑窟窿里是否还有它的眼珠,我只是看到有两股黄色黏稠的液体,正在顺着它小小的鼻梁往下缓缓流淌--怕就是有眼睛那也已经给泡烂了……

我转过头看主席,他眼睛里聚集着一丝愤怒,渐渐地,这一丝愤怒越集越深,这时他突然把书包拽开,拿出手机来,颤抖着拨了几下,然后对着电话大喊:“你给我回来!”

没过多一会,小胖和田鸡一块回来了。田鸡还没进门,主席就冲过去要抓他,我早就有些准备,一把抱住他,大声说:“先把话说明白!”

主席一边挣脱一边喊:“说什么说!还用说什么!”

小胖和田鸡吓傻在外面没进来。我把主席一点点推进屋子里,让他慢慢镇定下来。这时小胖和田鸡才迈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脏水,水的尽头的台阶上,白灵仰面横尸,嘴里穿出一根长长的钩子。田鸡腿一软差点倒下,他倒退一步,睁大眼睛胡乱甩着头,大声朝我们喊:“不是我!真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你他妈不喜欢就不喜欢,弄死它干吗!你他妈是不是人!”主席大声冲田鸡吼。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那天就把它放在门里了,后来它就没了!怎么会这样!”田鸡越说越急,越说越怕,不敢看白灵一眼,间或还抖上一抖。小胖紧锁眉头来回看着他们俩,不知道听谁的好。

我把头转向厕所里,透过阴影凝视着厕所里的每一样东西--水箱、水箱绳、便池--慢慢地,这几件东西开始有了联系,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拼凑成了一个血腥的片断,连贯地在我的眼前播放……

在白灵出事以前,为了方便拉水箱绳,我在绳子的末端栓了一个小球,估计他们三个没注意到,但是因为是我栓上去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而这时,那小球已经不见了。

那天,白灵被关在厕所里,它先挠门要出去,田鸡嫌它麻烦没理它,或者是田鸡没听见,总之没有放它出来。后来,白灵突然发现了半空中悬挂着一个小球,它就好奇地往上跳,想够到那个球,最后终于碰到了,球荡过来又荡过去,白灵不断跳着抓,最后终于两只爪子一合夹住了小球。可就在拉到绳子的瞬间,水箱里的水就随之喷涌而出,它被吓得手足无措,绳子此时无法承重断了,于是白灵就跟着球一起掉了下来,随着绳子的摆动,刚好荡进那股汹涌的水中,它瘦小的身子,还不足那便池眼的二分之一的宽度,它被冲进了黑暗的下水道里,塞在了某一个转弯的地方,阻住了水的下流。直到两周后,一只铁钩子才将它从黑暗处拖了出来……

我把视线从黑暗中挪开,看着面前表情各异的三人,一句一句把我的猜测讲了出来,田鸡频频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偷偷看着主席,主席没说话,看着别处不再言语。

然而,事实好像不像我想的这般简单--而且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因为白灵好像从来就没对小球有什么兴趣。它平时甚至叫都不叫一声,简直不大像只猫……

主席一声不吭蹲下来,把那铁钩子从白灵的嘴上拔了下来,我受不了那个刺激,站到一边去,小胖和田鸡估计跟我一样,也没动弹。主席翻出一个装工艺品的硬纸盒子,把白灵放进去,然后找来几条纸绳,把盒子捆扎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大概是要埋了白灵。我抬头看了田鸡一眼,然后也走了出去。

我一直跟着主席下了楼,出了校门,穿过一条马路,然后径直走,一直走到了海边。那是一片荒芜的海滩,岸边奇形怪状的黑色礁石耸立着,迎接着海浪的拍打。

主席用手在沙滩上一下一下挖着,我走过去和他一起挖。初春的海水冰凉刺骨,挖好一个坑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差不多冻麻了。我们把白灵连同那盒子一起埋葬了下去,又一把沙一把沙的埋好。我扭头看看,沙滩上除我们两个以外没有别人。主席低头冲那稍稍鼓起的沙堆看了一眼,抽出两根烟,我俩把烟点上,抽完以后,默默往回走。

我俩回到寝室的时候,那些脏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是阵阵臭味还一时半会儿散不去。从那以后,我们寝室厕所就几乎从来不用,谁要是犯了内急,要么跑到隔壁老张寝室,要么就跑到教学楼里,哪怕再远也乐意。只有在我半夜实在憋不住时,我才硬着头皮踩进去,每当那时,我总能恍惚地感觉到一只小小的白色猫头从便池眼里慢慢探出来,转过头来朝我看,两只眼睛都塌陷了进去,顺着鼻子往外流着脓水……

都是自己在吓唬自己吧……当时我这样想……但是这种一厢情愿转眼几天就不见了。

那天早上,我们四个人洗漱完毕,然后去老张寝室上个厕所。解手完又往回走,来回不到两分钟,一推门再回寝室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三个乱成一团,田鸡一人倚在厕所旁边的墙壁上,两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和脖子交界的地方,主席和小胖扯过一条卫生纸过来,一把塞在田鸡脖子上边。

我目瞪口呆:“怎么了你?!”

田鸡痛苦地一指自己脖子,又赶紧用手按住,只见血把那团卫生纸慢慢浸红。

一团纸透了,又换了一团,过了一会,血终于稍稍止住了。

田鸡把那团纸往地上一扔,面如土色,就近找个椅子赶紧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问。

“刮胡子……突然有什么毛……毛茸茸的东西拍了我一下……正好割……割着脖子了……”田鸡压着嗓子说。

只见深深的一道口子,就在他脖子一侧,距离他喉管不过两三公分的样子。血顺着伤口慢慢往外渗。外面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浑身一阵发冷。我回身走进洗漱间,在洗手盆里看见了那把刮胡刀,上面还粘着香皂泡沫和胡子茬,白色的泡沫被血染红了。

我刚把那刮胡刀拿在手里,田鸡突然一声闷吼,伸手来夺我手里的东西,我一松手赶紧递给他,他抓过刮胡刀冲出门去,站到走廊窗前,用力扔了出去。

田鸡回来,深吸几口气,看看我们说:“走啊……我……我没事啊!”

我们几个拿起书包走出寝室,闷不作声地一路走向主楼,估计心里都在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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