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台在九州正中、中州要地,距离道殿所在的岳山并不远。
这块土地同样属于道殿,道殿每十年一次开坛祭天,便是在承天台举行大典,广邀道门各宗派各世家以及九州各国朝廷来此观礼。
千年前那场关乎整个世界未来走向与人族命运的决战就发生在这里,将整座山峰化为平地,平地上又有个深达数丈的大坑,坑里堆满了妖魔的尸体,地面上浸透了各种颜色的血液。
据说妖王与魔君的脑袋,就掉在那大坑里。由于他们修为格外的高,所以死的比较晚,脑袋落在尸体堆叠的最上方,一眼就能看见,很是好找。
为纪念这场战事,道殿前后派了一位大乘境强者和十位炼虚境强者,平地之上再起山峰,恢复承天台旧貌。
碧芒消泯,春风渡落下云头。
能以承天为名,承天台自是极高,台下流云聚而复散,景昀负手立在正中,打量着眼前那座重修的祭坛。
道殿重修承天台果然下了极大的功夫,这座祭坛上的阵纹竟与千年前那座祭坛毫无差别。
当年重修承天台时,经过那场动乱,道殿中的天材地宝损失极大,故而修这座祭坛时用的石料不再是极品青阳石,而换成了略逊半分的极品长青石。
两种石料名字只差一字,实际上长青石的硬度却比不得青阳石。所以经过近千年风吹雨打以及灵力洗练,祭坛本身已经清晰地铭刻下了岁月的痕迹,连带着祭坛上的符文都有些磨损的痕迹。
正与千年前的那座祭坛一般无二。
景昀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颊。
人的血分明不是滚烫的,但师兄的血溅落到她颊边的瞬间,景昀却仿佛感受到了烈火烧灼般的剧痛。
那足以令她痛彻心扉的景象,再度在她眼前清晰浮现出来。
鲜血喷溅,江雪溪跌落,像一只黛色的蝶。
景昀跌坐下来,江雪溪落入她怀中,染血的唇角极轻地往上扬起,弧度清浅近乎于无。
下一刻,那双秀美的眼睛合上了,再不曾睁开。
景昀千年来辗转反侧,都不曾想明白,他到底是想如同往常般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安抚笑意,还是想对她说些什么。
她下意识按住衣襟下重新取回的月华瓶,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下一刻,慕容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我叫少师下来啦?”
景昀回神,点点头:“好。”
凤凰一族身为上古神脉,有许多景昀不曾探知的秘密。她自觉地避了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灼已经唤她:“阿昀,好啦!”
她颊边绯红使得娇艳的面容更为动人,眼底喜悦的光芒几乎要迸射出来。
景昀下意识朝她的身后看去。
“……等一等。”慕容灼掩面道,“少师已经动身了,走东天阶下来。”
即使捂着脸,景昀还是能从她指缝中看见她绯红的面容和扬起的唇角,禁不住笑了笑。
明明等着凤君下来招魂的是江雪溪,然而更急切的那个人却是慕容灼。
景昀坐在祭坛边,看慕容灼原地转来转去,像只兴奋又羞涩的小鸟,只差拍打起翅膀来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边聚拢的流云忽然散开了。
一道难以言说的玄妙气息,忽然出现在此方世界之中。
景昀若有所感,仰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