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同学,开始变成正常人的第一步,是和不正常的人交朋友……放心吧,林芜小朋友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先建个群吧,方便日后线上交流。”
为期一个月的写生大课,整个班级被分成五组,在几位教授的轮流带领下外出写生,或是参访当地闻名的艺术馆。
陈里予所在的小组一共四人,除他以外还有一对情侣,以及几天前和他有过一段简短交流、中文名为“林芜”、有一半F国血统的混血儿。
所幸语言相通,不必在交流上多费精力。
陈里予不喜与人社交,也很少有人会来主动招惹他这朵冷淡的高岭之花,类似的组队活动他通常并不甚在意,自顾自躲在清净处作画,倘若有什么同组的任务分配给他,也会悉数按时完成。
只是这次……或许是因为观念不同,同组的剩下三人似乎都格外重视“小组合作”的名头,外出写生要一起活动,参观画展要组队参观,连乘坐大巴都要围成一团,分享同一袋薯片。
如果江声在就好了,那个人大概很擅长应付这些场面,能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下一切麻烦社交——陈里予默默想着,谢绝左手边递来的饼干,有些无奈。
他原本就晕车得厉害,又被过分吵闹的环境打扰,脸色看起来便愈发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像纸糊的人偶一般在颠簸中散架。坐在他左手边的少年见状,趁车在红灯前短暂停下的间隙碰了碰他的手臂,关心道:“需要换个座位吗?靠窗会好一些。”
陈里予恹恹地摇头,对上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江声离开那天,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和朋友闹了矛盾的那位同学。
原来叫林芜啊。
对方似乎并未察觉他的敷衍之意,又从书包里摸出一板药片来:“那要来一片晕车药吗?”
“不用了,”他垂下眼睫,作势闭目养神,语气平静,是面对陌生人时惯常拒人千里的冷淡,“谢谢。”
-
一头金发,比常人白皙许多的皮肤,还有墨蓝色的眼瞳,即使气温尚冷,也依然身着衬衫马甲和白色风衣……从某种意义上说,像是从欧洲古老剧本中走出来的花花公子。
不仅装扮独特,吵闹程度也超乎常人——从走进今天的最后一处写生地,也就是眼前这片由于气候湿润、反常地在三月初盛开的樱树林开始,身边这位名叫林芜的同组成员就开始异常兴奋地喋喋不休,以近乎病态的热情赞叹眼前的盛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能不能别拉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赞叹……陈里予有些不悦地抽回手,走出几步,绕到了身边那对情侣的另一侧,和林芜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
幸好对方似乎也并不太在意身边的人是谁,少了一只袖子便自然而然地上前几步,加入了另一个小组兴致盎然的闲聊中——挽着某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女生的手臂,用某种近乎含情脉脉的语气认真说着“这片樱花虽然明艳动人,却并不及你美丽”……之类让人牙酸的话。
像个变态。陈里予默默评价,第一次在和他人的对比中认识到自己可能还算个正常人,有些欣慰。
不过清静之神最终也没有眷顾他太久,十几分钟后整个班级到达目的地,在樱林公园的小游乐场附近解散,三三两两地坐下来分组练习,那位吵闹的变态也回到了他们身边,坐在鸵鸟形状的木制摇椅上支着下巴取景,有一句没一句地同陈里予搭话——小组内的另一对情侣黏在一起,身边自然而然地释放出某种磁场,写明了生人勿近。
陈里予懒得搭理他,觉得他和江声简直是热闹的两种极端——一个是讨人喜欢的明朗,恰到好处地让他的世界热闹起来,另一个是揪着他的耳朵往里面灌噪音,热忱得讨人嫌。
“诶,我说,你和你那位朋友,现在怎么样啦?”
他似乎误把江声当成了自己的普通朋友……陈里予愣了愣,在“如实纠正对方顺便宣示主权”和“放任不管”之间选择了前者:“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对方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把大块黄色颜料混进粉色里,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男性朋友?”
陈里予:“……”
无言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对你侬我侬的情侣,冷淡的语气出现了一丝动摇:“我和他是……像他们一样的关系。”
“哦,伴侣,”林芜恍然大悟一般,用一种和装扮格格不入的天真语气道,“他很喜欢你吗?”
倒是阴差阳错问住了他——陈里予垂下视线,拆开一管新颜料的塑封,过了许久才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方从摇椅上一跃而下,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来,没头没尾地说:“我也很喜欢你哦……”
如果是放在一个小时前,陈里予还会怀着被冒犯的心情转身离开,但目睹了对方诸多超出正常人道德观念的行为之后,他居然有些习以为常了,还有余裕接一句话:“是吗?”
“嗯,你很好看,我很欣赏你……想把你放进我的留影集里的那种欣赏。”
“留影集?”
“就是一直看着你,把你所有美丽动人的瞬间都记下来,收藏在脑海里——是不是很酷?”
一点也不酷,和他几个月前对江声干过的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