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吧。她毕竟是中文系的女生,读过的诗跟吃过的盐巴一样多,总不能见了两句酸文假醋的诗就神魂颠倒吧。”
这种意念的恋爱,我反而变得胆怯。上课时遇见左堤,我总是害羞地先低下头,像个不胜娇羞的女生,像是左堤在主动追求我。我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屡次推迟与左堤的直接接触。我怀疑只要我跟左堤一接触,凯子就认为他的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居功自傲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任何人说,嘿,他的妞都是我来搞定的;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总之,我不能让他的工作这么轻松。
尽管如此,凯子还是以为我张罗女友的功臣自居,自然而然地剥夺我的生活资料。他不仅要吃我的馒头乃至红烧肉,而且时不时还厚着脸皮道:“今天节约一点,就吃馒头咸菜,剩下的菜票可以买包烟。”这时候我就像养着一个顽劣的儿子,迫不得已地娇纵他。经济上日渐紧张,迫使我不得不想想生计的问题,我决定找个家教来弥补财政赤字。
说实在,大一期间我逐渐了解了大学中文系的基本规律,对于我这种目标为及格线的学生来说,几乎没有什么课程需要你平时埋头复习或者写作业。最耗人精力的是英语,要不是狗日的英语四级,大学生活不知道有多悠哉。中文系的学生比其他系有更富余的时间来搞家教,没出校园就已经开始了授业解惑乃至误人子弟的勾当。
凯子一听说我想做家教,拍手赞成道:“你早就该这样了,非得要生活窘迫了才想起来,真是没有长远目光。”找到家教有几种方式,一种是有些学生拿着牌子专门守候在新街口等路边,等着下班的家长过来咨询。这些学生再把家教信息倒卖给在校学生,成功后收取中介费。当然学校里也有个家教中心,但你很难在那里获得满意的家教。另外一种呢,自己写点小广告,留下宿舍电话,贴到周围的小区乃至路边电线杆上。有一点需要注意,千万不要覆盖在性病广告上,因为他们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你反覆盖——千万别与他们斗气。
“你能教什么?”凯子问。
“中小学每门功课。”
“还有呢?比如钢琴啦,吉他啦,这些也有生意的。”
“嗨,搞那么多干吗?人家以为是骗子呢!”
“多多益善嘛。”
“学过一点书法和国画。”
“这不成了嘛,我告诉你,艺术课要比文化课提高价钱哦。”
凯子用他野得不能再野的野路子书法给我写家教广告,并把书法和国画写入授课范围。
“嘿,这不能开玩笑,好久没练了,不能误人子弟的。”我抗议道。
“对付小孩子,懂得基本的就可以了。”凯子根本不顾我的感受。
我采用贴膏药的方式,在小西天一带的小区里张贴了几张,像撒开一张大网。而凯子就像一个渔夫,坐在船上运筹帷幄。
中文系 9
我用水墨在宣纸上练习画大白菜,由于落下有日子了,手生,画出的大白菜不像白菜,像南瓜。这玩意儿,你越着急呢,越不灵,真恨不得买几颗大白菜来凑数。
中学的时候我很爱画画,想去考美术学院。但是班主任死活不让,他认为只有文化成绩无可救药的学生,才能去学画画。像我这种学生应该在高考中为学校争光。为了争光,却把我的兴趣扼杀,我当时很反感,但这是各级教育者的原则:只要能争光长脸,可以把任何兴趣扼杀,可以与探索真理背道而驰。
后来中学的生活终于像一个农民干完了地里的活儿一样结束了。我有时间把自己的兴趣捡起来,利用暑假的时间去美术培训班里学了一阵,先学素描,素描太苦了,你很难在短时间内有所收益,作为兴趣,过把画画的瘾,还是学国画比较合适。于是,我在短暂的时间里有了一点国画的功底。后来到了大学,兴趣转到文学上,国画就扔掉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我的那么多提供的课程中,第一份家教选中的居然是国画。因此,为了明天的授课,我只好在今晚加紧练习,好歹有点东西可以教给人家。
凯子见我为难的样子,道:“大白菜不好画,你可以画个好画的,人家只是个小学生,培养点兴趣,画不了太复杂的。”
“你说什么好画嘛?”我没了主意,反问他。
“比如画个皮球什么的。”
“去你大爷的,国画里面根本就没画皮球。”
“那你自己想想呀。”
“嗯,丝瓜,丝瓜应该好画点。”
“靠,画国画的人是不是都是农民呀,怎么都画土特产,干吗不教小孩画个高楼大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