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还是她,懒散地躺在椅子上,可图刚却觉着乔司周身的气质陡然变了,阴冷厌世,和他心底深处隐藏的荒凉一模一样。
做卧底的人都敏感,图刚理解乔司,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点了一支烟。“你结婚了吗?”
乔司嗅到烟味,睁开眼睛。“结了。”
图刚撅起烟头,鼻腔里钻出丝丝缕缕的烟。“来一根?”
乔司不抽烟,但玫红抽,她取了一根,点燃,夹在手心没动。“瓦低人真奇怪,女人爱抽烟,男人爱嚼槟榔。”
图刚撇嘴。“得,我这也算女人的爱好了。”
乔司夹着烟身在两指间滚动,瓦低烟好找,但这是个混乱的国家,烟农指不定在烟里加了什么,干净的烟少见。“哪弄的?”
图刚过了肺,爽快得眯起眼。“人呐,总得有点念想,你知道,我怎么在玫家窝了十年吗?”他喃喃道,“十年呐,人生有几个十年。”
乔司抖了抖烟灰,一小簇一小簇的灰白烟尸掉落,在地面上砸了个粉碎,像是他们。
图刚凝视地面的灰烬,“来时豪情万丈,觉得自己是为家国、为人民,但时间久,什么都没意思了。很多事情一旦强加了太多高大上的意义,人就会很累。”
乔司看向他,眸子里似有波动。
图刚继续道,“人是很脆弱的,他脊梁的承重有限,太多的责任强加上去,一定会折。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你自己,为你的家人,你不得不来。”
乔司的心被触动,清冽的嗓音磨出沧桑。“时势造人,两年前的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来边境,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大高尚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只是顺带背起了大义。”
坦白承认自己格局小是需要勇气的,不过这些东西说出口,乔司心头的苦闷减轻了许多。
她没得选的,从她卷入毒。品案开始,她就已经入局了。既然没得选,就只能勇往直前。
图刚笑道,“做这行,别的都是次要,心态是第一位的,不然你哥我能做十年?”
乔司跟着他笑,“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图刚皱眉回忆,“得快二十年前了吧,我闺女都好大了。”
乔司惊讶,她之前看过图刚的资料,那颠沛流离的生活很是悲惨,妻子早亡,竟然已经生子了吗?
图刚见她不信,“怎么?哥年轻的时候很帅的好不好!一大群女人倒追我!”
乔司笑着摆手,“你帅你帅。”
“说真的,要不是为了老婆孩子,我也早放弃了,个人能力实在有限,我就是卧一辈子又能怎么样?还是死那么多人,还是有那么多毒。品,”图刚想起了什么,伤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感起来。“但放弃吧,哥舍不得,我老婆已经没了,我女儿不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手上的烟燃到了头,烫到了指腹,图刚两指一松,带着火星的烟头坠地,他用脚抿了抿,熄灭了火星,也熄灭了他短暂的伤感。“你还没说呢?你啥时候结的婚?有没有孩子?光我一人在这巴拉巴拉的。”
乔司羡慕他,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抽离悲伤情绪的,她也努力按压下自己的情绪。“干嘛探听别人隐私,你还有这方面癖好?”
图刚本想了解她的家境,万一有意外,他如果还活着,必然会照顾她的家人,可转念一想,这丫头的战友那么多,怎么都轮不到自己去,也不再追问了。“得得得,这一帽子扣下来,我得挨上流。氓罪。”
乔司笑他,“你又不是华国人,算不上流。氓罪,而且流。氓罪早就取消了。”
图刚又点了一支烟。“你们这流。氓罪就很不靠谱……”
两人就二十多年前被废除的法律条例问题争吵了半天,毫无意义的争辩令他们面红耳赤。
敞开的窗户被风刮得吱呀作响,像是在为其中一位呐喊加油,窗外的薄雾像是被拉开的棉絮,丝丝绒绒纠缠在一起,被削弱好几个量级的太阳不再刺眼,小电筒般的光亮透过棉絮穿进来,不温暖也不真实,只让人觉得,它存在着。
这世间的正义,有时候就像这模糊的太阳,遥不可及、无法感受,可它就是存在着,吸引那些被黑暗笼罩的人们去追寻、去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