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点点头,远远望了一眼那座小区的样子,豪华的玻璃外立面在阴天里折射出深浅不一的蓝灰色,长长的转角阳台后还挂着密不透风的窗帘,好像是只有那种最幸福的家庭才能住进来的。
她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下一撇,收回视线,升上车窗。
大概就像迟越之前一直笑话她的那样吧,她的共情能力总是过剩,在这一刻,脑海里蓦地闪过钟安妮的样子,只感受到一种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憎恶——
收拾好心情回到家时,温降没忘记带上迟越的手机充电器和游戏机,免得他在医院一住几个星期无事可做,也幸亏他的手没骨折,否则就真要发霉了。
只是等她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时,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伸手推开客厅一侧的衣帽间,最后做贼似的抱着一大团衣服出来,脸色发红地坐在沙发上把它们叠好,塞进纸袋里。
回到医院时,迟越跟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只是困倦地阖上了眼睛。睫毛在日光灯下纤密如蝉翅,高挺的鼻梁吻着一抹光,在医院浅蓝色的被褥下单薄一片,像手作的冰冷而光润的薄瓷人偶。
迟越很经常地给人这种失真的感觉,在他睡着或是放空的时候,起初会让人感叹于这种不真切的美,但很快就会感到心口加速下坠,害怕他真的只是没有灵魂的陶瓷工艺品。
好在他听见门口的动静后,微动了动眼睑,最后睁开眼睛,雾蒙蒙的瞳仁陷在深邃的眼窝中,嗓音还带着睡时的沙哑:“你回来啦……”
“嗯,”温降听到这句,有种从噩梦中被人叫醒的感觉,带着纸袋走近,问,“你要不要吃点水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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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这儿吧,你先吃。”迟越揉了揉眼睛,只可惜上身都被绑带固定住了,连伸懒腰都做不到。
“好,那我先放这儿。我还带了你的平板、NS、充电器、耳机……你想想还漏了什么吗?”温降又一一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他的床头,顺便帮他充上了电。
迟越扭头看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他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了,连NS都会念,一面轻摇了摇头。
温降见状,把剩下的纸袋放到他的床沿上,话音一转道:“你这两天不能碰水,但是擦洗应该还是可以的,我给你带了换洗衣服,去你的衣帽间拿了两件衬衫和宽松的裤子……你应该不介意吧?”
她说到这儿抿了抿唇,今天还是第一次进他的衣帽间,说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
迟越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拎过纸袋扒拉了一下,发现她拿的都是他平时常穿的,衬衫比T恤好穿脱,他的裤子又大部分都很宽松,谁知道翻到最底下,就看到角落里挤着的几条黑色短裤。
“你……呃……”迟越在纸袋里抖开那条短裤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呆滞。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女生看到自己的……短裤,也不知道她在衣帽间是怎么找到的,还一件件帮他叠好了放进来,一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
温降看到他迅速蹿红的耳朵后,也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有点尴尬,慌乱地摆了摆手解释:“我、我觉得你应该需要……而且你手机不是没电了么,我在家的时候也没办法问你,就自己做主了……”
“我……呃,谢谢。”迟越陷入混乱,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秋风扫落叶似的把袋子从这头拎到那头去,不小心扯到胸口的伤,痛得“嘶”了声。
“诶,你别着急,又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温降听到这声,就知道他又毛手毛脚的,赶紧伸手把他在床上扶正,让他别再乱动。
一边想到自己只是帮他拿一下短裤而已,这有什么,她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堂而皇之地拎着她往内衣店里跑呢,那里货架上挂着的才让人不好意思吧,他怎么还越熟脸皮越薄了?
但迟越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这些,视线局促地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总算找到转移话题的目标,问她:“咳,那你、你要看电视吗?”
温降摇摇头,把自己的书包拎到一旁,道:“哪有时间看电视啊,我还要让护士给我们加床呢。”
迟越找遥控的动作一顿,睁大眼睛望向她,差点呛到口水:“加、加床?”
“对啊,我晚上要在这儿陪你,总不能也像昨天那样,趴在桌子上睡吧?”温降也不知道他想到哪儿去了,一副震惊的样子,不明所以地开口回答。
迟越听到这句,才意识到自己手术的时候,她估计一夜没睡。脸上的表情倏地黯下去,喉结微微滑动,最后低声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温降嗔怪地看他一眼,一边起身一边道,“你要是想看电视就放吧,我先去找护士。”
“好……”迟越看着她的背影,应下。
直到她离开,目光才重新移到刺眼的日光灯上,出于某种自虐的积习,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视线中出现闪烁的灰斑,陷入混乱无序的失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