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脚步一顿,没有继续往前。
姜锦今日没有着男装,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马面裙,裙幅上绣着几支兰草。
姜锦甚少穿得这样清新隽永,只可惜下一瞬就破了功——
她嬉笑着,一个后踢腿飒沓地翻上了马背,裙边的兰草似乎受了惊,在带起的微风里抖了一抖。
正是早上热闹的时候,裴临负手立在街边三两成群的人丛中,易容后的面容瞧不出一点情绪,也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存在感。可袖中,他的十指却彼此紧扣,像是正在压抑着自己靠近的冲动。
姜锦本是不爱鲜艳明媚的衣装的,直到后来身体愈发不好,她才爱上了那些能衬出点好气色的衣裙。
现在的她,显然并不需要,尽管过于素淡的裙衫同她热烈张扬的性子不太相配,可是她脸上的笑容,怎样都好看,无需什么东西来衬。
似有微风拂过她身边,又漫至他的眼前。
裴临微微有些恍惚。
再回神时,姜锦已经骑着马,从他面前经过了。
她在马背上和凌霄低低地说着什么,裴临听不真切,只知道,她大抵是开心的。
她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裴临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刺史府。
——
回范阳的路途遥远,从青县返还之后,姜锦不可能和凌霄两人就这么径直回去,她们得先回云州,再同裴清妍、和之前一起来的仆从一道回去。
许是在自己真正的家中待了一阵,过了些松快日子,裴清妍的面色要平和不少。
在车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同的场景里,又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为免尴尬,姜锦其实有意在避开与裴清妍单独碰面。
凌霄晓得了,还略带不满地道:“姐姐倒还躲着她了。”
姜锦便笑道:“哪里躲了?只不过……我如今见她如此,其实还是有些难安。总有一种因缘际会下,坏了人家姻缘的感觉。”
凌霄自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闻言也轻轻一叹,既而道:“哪里怪得到你头上?怨也只能怨她自己,搬起石头最终砸自己的脚。”
其实说起来,裴清妍是裴焕君的女儿,凌霄看她也应该带着拐着弯儿的血仇。
可偏偏,上辈子她们也是认识的,她同裴清妍的私交还要比姜锦同她的深些。凌霄再一想裴清妍被自己的父亲利用了两辈子的真相,这仇记来记去,也没记到她头上。
“她若不知悬崖勒马,我也不会这么轻巧揭过。”
姜锦客观地评价,语气不算太好。
她很快转了话题,同凌霄玩笑道:“凌霄,在裴家这些日子,你倒是忍得住没动手,我还真担心你一时克制不住……”
如果说仇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凌霄那二哥哥凌峰就算是她在汪洋里漂泊的栈板了。
若非还有他在,只怕她真的会做出些不管不顾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