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板是何许人?我都不知底细,也不知真实姓名,当时只称呼其为“黄老板”。糊糊涂涂帮他经营了一个冬天。
那一年腊月,我从死神的手中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幸运地活到了现在。但那一段难以忘记的往事,却时刻不经意间,在镌刻脑海里的思绪中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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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冬天,从东北回来,家里便多了位女娃儿。
父母帮着领养有三个多月了,我回来时刚满百天。
父亲说见女娃儿可爱,便抱回来了。是邻村一对夫妇生的第三个女儿,当时计划生育政策甚严,为了传递“烟火”,夜里寻了我家,便把孩子“送”了。
山区的邻村路隔五里地,知根知底,赶集趟街,都是熟人。我那时是个小栽缝,仅生了现在的儿子,在附近也小有名气,打探到我膝下无女,孩子出生不到一天,便夜里抱送至村后的公路旁,父亲再把孩子接到了我家。
这件事父亲打电话告知了我,当时便很乐意,多了女儿,又不用妻子十月怀胎,美着呢!如同天上掉了馅饼。再说当地农村的习俗,女儿终要嫁出去的,谁生的并不重要,谁养大的最‘重要。
那时妻在浙江务工,春节回来时,看着白里透红淘气的小家伙,说不出的高兴,还办了一桌饭,请了自家大吃大喝一番,兴奋劲就别提了。
那年儿子满了四岁,家里来了客人,午饭时给客人们每人都分发了饮料。自己的儿子帮妹妹晃摇篮而后入座位,忘记了他的那一份,小家伙便叫嚷着他的母亲,指着自己的肚子说疼,妻以为儿子吃东西惹的,赶忙帮其揉一揉。而小家伙指着饮料说,喝了这个就不疼了。刹时惹的众人都笑了,原来儿子还学会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妹妹睡醒了,儿子还跑过来叫我去换小家伙的尿布。睡在摇篮里,见我来了,像知道是拾来似的,也不哭闹,只笑,挺粘人的,很是招人喜欢。肚子饿了或渴了,便“??、啊、哝、??”地哼几声,就知道要用奶瓶喂她奶粉与水吃了。
春节过后拜年时,亲戚知道后,也送些礼物与红包,表示恭贺。
那时计划生育虽严,农村里乡邻知道后都心照不宣,检查来了便说是远嫁姐姐家的。再说抱养女儿这样的事都习以为常,也不会感到大惊小怪。在计生国策之下,也是乡村“黑户口”的一种特殊时代。
过了春节,与妻又同去了海宁。
那一年的春天,悄悄地离去,在洛塘河岸边的老街旁,桃花铺满了石板路,在回首一颦间,一半似失落,一半似离殇。白色的石灰墙,青黛色的天空下,青黛色的雨檐,半含春愁半含雨。老街的尽头,便是伊桥,桥头的玉兰花儿簌簌地飘落着,桥边码头的吊车隐在落花里……
哦,江南的雨,稀疏疏地砸落着!
从伊桥过,东风推送着河浪层层叠叠,稀疏地雨滴敲击着脸宠,背着空空的行囊,在暮春到来之时,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回乡的大巴车……
正如当年悄悄地离去,现在又悄悄地来。
轻踏过伊桥,早已事过境迁,十五年回眸,桥已不是那年的桥,房也不是那年的房,到处是高楼耸立,当年远近闻名的水产村也是影踪全无。
河仍是洛塘河,白玉兰树仍在,花儿开得正艳,桃林也依在,我又一次漫步于洛塘河堤……
起源于婺源的钱塘江,我又来了!
潮涌尖山,多少次铁马金戈入梦中。晨霞跨海如一道秀美壮丽的虹,隐现于天际之间。多少次丁桥江岸夜行,听那潮拍石堤岸,江波轻吻霓虹闪,占鳌塔下听涛声,古寺钟声携相伴,杨柳岸晓风残月西斜去,曾几何时梦里依依,那烟雨江南……
正如轻轻的去,又如轻轻地来……
前几日去见了程华、吴友奎夫妻俩,两年未曾谋面与联系,容颜未变仍是旧时音,情犹在,景虽变,缘仍存。虽时不免犹叹世间沧桑,却也并非惜叹世态炎凉。作为一名务工者,闲叙中,仍持有那份熟悉的心境,感觉超好。
早晨路边民居旁,油菜花开得正盛,粉红的桃花也开得正艳,跑步在河道的堤坝上,一群白鹭飞过头顶。这个清晨,在上班的路上,有白鹭与春花相伴,真好!
一个人,漫步在洛塘河渡口,春雨稀疏地敲打着江南的雨檐。东风吹起,河堤岸白玉兰飘了满地,春柳扭转纤弱的腰枝荡着秋千。
一个人,流浪在异乡的老街上,乌蓬船在轻漾,桃花在怒吐芬芳,而我呢?却茫然游荡于这如诗如画的水乡,不忍离去……
欸乃的橹声,伴着青砖黛瓦的老房子,倒映在水中,晃悠着体验千百年来斑驳的记忆,还有来自历史那血雨腥风的沧桑……
为了生活,四处流浪漂泊。为了生计,风餐露宿街头。曾几何时,范仲俺的故乡青州月相伴入眠;曾几何时,东江畔的榕树下相伴小憩;曾几何时,黄州岸渡船鸣笛赞夕阳;曾几何时,归流河畔罕山上,看那一代天骄跃马扬刀立陵前……
“年深外境犹吾境,身在他乡既故乡”!游子,深知故乡土地的芬香,也深知父母牵念的心肠。多少次无论何地叩问,为何要流浪他乡?多少年无论如何地追寻,为何要流浪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