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是被混沌的雾岚吞噬殆尽无常使的衣着是排位单数为黑衣,双数为白衣。这无常叁穿的就是一身如东海玳瑁一样的黑麻衣,无常肆穿的是一身比雪还要苍白的白麻衣,两人脸色发青,已无人色,此时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像极了两只随时可以扑腾上来啃噬活人的僵尸。
夜离雀不敢轻敌,此时已暗中调动《阴蚀诀》的寒息。虽说她不甘心赴死,可也不能拖累了洞中的漪漪,今日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会拼命给漪漪杀出一条生路。
如此,也算是对沈涟践诺了。
无常叁泛着霜色的瞳子动了动,他忽然回头望向身后的深林。
无常肆先无常叁一步,对着深林里面恭敬地拜下。
果然如夜离雀所料的那样,这深林中还藏着这两人都忌惮的大人物。想到这里,夜离雀不禁冷嗤笑出声来。她是真的值了,蛰伏北疆外多年的沧溟教大人物不惜纡尊降贵亲自来此取她的性命,传出江湖只怕也算得一桩传奇了。
林中窸窣声大作,剩下的四名无常使果然来了,却一人一肩扛着一顶青色的花轿,徐徐从林中走了出来,缓缓把花轿放了下来。
“阁下……”夜离雀的话还没说完,惊觉无常叁猝然拍出一掌掌风,她毫不客气地也拍出一掌。
两记掌风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夜离雀嘴角微扬,强作淡定,她已从这一掌窥得一二无常叁内功的深浅,今日若是动手,那必是自寻死路。
无常叁的眼底没有一丝波动,“不要聒噪。”话音一落,便如无常肆一样,恭敬地朝着花轿一拜。
当年沧溟教被四大世家合力围剿,教主东方问以身殉教,此后沧溟教一直蛰伏北疆苍原深处,谁也不知现在执掌沧溟教的教主到底姓甚名谁。
能使六大无常使如此恭敬之人,想来也只能是沧溟教的现任教主了。
夜离雀不动声色,手指悄然扣上了雪鸿鞭头,目光落在了青色的轿帘之上——轿帘角上绣有两簇幽狱徽记,正中出还绣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也只有沧溟教才会以丧为尊,稀罕这样的物事。
夜离雀暗诽一句,便瞧见一只青白色的手往轿帘边上伸了出来,蓦地五指收拢,捏紧了轿帘,微微拨开了一线空隙。
这手白皙得毫无血色,五指纤细,绝不是男子的手。
夜离雀心中已有了定论,想不到这沧溟教的教主竟是个女子。修炼《沧溟心法》修成这般模样,足见此人一定已经修满了第八层。
咯咯。
轿子中骤然响起两声骨脆声,在这样的寒夜里听来足以一瞬麻透整个心房。
夜离雀警惕地定睛一望——
一线缝隙深处,轿中女子凌乱的发丝掩着她的面容,此时月光黯淡,完全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只见她的脑袋往左一歪,又往右一歪,根本就不像活人,倒像是一只被人操控的机关娃娃。方才响起的让人发怵的骨脆声,正是她歪头时发出的。
夜离雀自问见过无数江湖异人,唯有这轿中人让她莫名地心颤。那是一种对未知物事的恐惧,复杂地绕在了她的心房上,悄无声息地一层一层勒紧,等到觉察恐惧时,呼吸已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森森的寒意自心间发散开来,很快夜离雀的背心便被寒意浸透。
她看不清楚轿中人,轿中人却将她看了个清楚。
轿中女子的一双朱红色的眼瞳微转,目光穿过垂落的发隙,自夜离雀身上移开,落在了夜离雀身后不远处的沈漪身上。
咯咯,咯咯。
她的脖子又扭了两下,发出两声骨脆声。她突然松开了轿帘,屈起手指“咚咚”扣了两下青轿。
“是!”无常叁似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挥手示意其他无常使把青轿重新扛起。
这顶诡异的轿子很快消失在了夜林深处,就连林间涌动的杀气也消失无踪。无常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侧脸看着夜离雀,哑声道:“你最好能多活几年,等我亲手……”说着,他对着她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夜离雀冷笑,“你也配?”她从无常使对那轿中女子的态度推测,这些无常使绝对不敢妄为,所以这句狠话她敢撂下。
无常叁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终是转身离开。
夜离雀舒了一口气,终是松口了雪鸿,回头对着沈漪笑笑,“看来,你我捡回一条命。”
沈漪张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沧溟教最后的六名无常使。”夜离雀说得轻松,遇上这六人,远比那晚遇上魍魉城四大护法还要让她心颤。
沈漪再问:“轿子里面的又是谁?”
“我也不知。”夜离雀走向沈漪,“别怕,反正人走了。”说着,便想张臂拥住沈漪,轻抚她的背心哄一哄。
沈漪先她一步抵住她的心口,“你我似乎没有熟稔到这个地步……”话虽如此,可指尖抵在她心上,感受到寒意钻入指尖,沈漪当即转了话题,“你寒症发作了?”语气中的关切却是掩藏不了的。
夜离雀轻笑,“我也算得你的救命恩人,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我死在你面前吧?”说话间,寒息从她口中透出,她确实觉得冷。
方才运转的寒息尚未静下,手边也没有烈酒压制寒息,若不能从暖物上汲取暖意,一旦寒息动荡起来,那滋味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