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立直接对着王元莉翻了个白眼:“哦?那搜了你的没有?谁干这么恶心人的事,不打声招呼,就来乱动别人的东西,回头他们搜不出来,我还要去告他们滥用职权!”
王元莉早先就看过沈爱立的日记本,她在举报信上将记得的几处有反动倾向的话语都特地复述了出来,比如什么“主席的著作学习,实在是被迫,应付了事,”“街上讨饭的这么多,可见农村生活很不好,”还有什么“神父”“修正主义”一类词汇可不少。
此时对于沈爱立的义愤填膺,也只当虚张声势,劝道:“没事,可能就是例行检查。”
沈爱立看了一眼王元莉,蔑笑道:“那是最好了,不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肯定要厂里查那个举报的,是不是反动派,故意破坏党员内部的和谐。”又道:“这种事,只有沟里的耗子能干的出来,自己恶心,还想来恶心人!”
王元莉被她说得脸皮涨红,她本来也没想到举报人,要不是沈爱立,她怎么会和张柏年这种人搭上,要不是沈爱立难搞,她怎么会没办法只得自己和张柏年去文化馆跳舞。
想到因为她喝酒而昏睡到第一天中午,误了厂里的事,在大会小会上都要挨批、做检讨,心里仍旧愤恨不已!
这一次过失,她和预备党员至少一年以内都是无缘了!凭什么沈爱立这种人,还能转为正式党员!
序瑜进来的时候,就见着王元莉猛地将自己的房门“哐”地一下子关上。
问爱立道:“怎么了,你俩撕破脸皮了?”
沈爱立一边收拾着干货,一边鄙夷地道:“不到最后一步,她都不会和我撕,估计还掂量着把我再卖一卖呢!”
序瑜看着一地狼藉,也帮忙蹲下来捡,“东西没掉吧?有没有少什么?”
“一个抄最高指示的日记本,两封信,一个是刘平写给我咨询拖拉机维修书籍的,一个是樊铎匀写给我的,就几句话,我看看这回她怎么无中生有来!”
序瑜见她胸有成竹,心也放下大半,“还好你这回聪明点,提前把日记本带回家了,保险起见,你现在最好就回去把日记本处理掉,以防万一!”
沈爱立低声道:“没有日记本,只有最高指示摘抄本!”
序瑜点点头,“行,回头我再和小李打听下那边什么情况。”心里也不由感叹傻子小姐妹这回机灵了一次,不然他们拿到日记本,很难保他们不会从里面抠出什么东西来!
沈爱立道:“小李真是仗义,我这回东西一点都没损失,估计还是他帮了点忙,不然查抄的时候,一人抓一点放口袋里,谁能知道?回头我得好好谢谢他!”
“不,”序瑜想说不用,又觉得自己没立场代人说这种话,转口道:“行,你想谢就谢!”
两个人收拾了好一会,到收拾床铺的时候,沈爱立怕王元莉狗急跳墙,往她这屋里私藏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就干脆将铺盖都卷起来,准备带回家,不住厂里了,下周一在财务科支了差旅费,就直接去火车站!
最后两个人整理了一上午,把宿舍就清空了,但是大大小小的行李,看着也让人发愁!
沈爱立搞出这么大动静,王元莉在房间里也一早察觉到了,她借着去卫生间,悄悄看了几眼,当没事人一样问道:“爱立,你要搬走吗?”
沈爱立直直地看着王元莉,“嗯,这宿舍怎么住啊?好端端的来查抄我的日记本和信件,我日记里写什么,耗子都能知道,这多荒谬!”
王元莉冷声道:“清者自清,你没做,你怕什么!”
沈爱立淡淡道:“你这样说也对,希望下回他们查你宿舍的时候,你也能说这话!”
“我没有问题,他们怎么回来查我?”
沈爱立忽然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我有问题?你真的觉得我有问题?我是反动分子?我们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又在一个科室共事,我每天做什么,接触什么人,秉性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觉得我有问题?”
这是她来这以后,一直想问出口的,王元莉凭什么觉得沈爱立有问题!
这个问题,王元莉显然不会回答,沈爱立望着她这副沉默的样子,胸腔里有说不出的愤怒,“你看,一封举报信,你也不知道会对别人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
王元莉嘟囔了一句:“我说不过你,我走了!”转身就朝宿舍外去。
序瑜问爱立:“你确定是她举报的?”
沈爱立点头:“就是她,她以前背过我的帆布包,里面有房门和抽屉的备用钥匙,肯定是她看见了我的日记!”
序瑜点点头,“我以前只觉得她爱占便宜,心眼多,完全没想到还会做这种事!”这一瞬间,序瑜都觉得自己实在低估了人性的恶,怪不得家里长辈希望她在基层多锻炼几年!
沈爱立望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这关头,不好请小李帮忙,怕影响他工作,她忽然想到之前孙有良说过,他也住在厂区宿舍里,对序瑜道:“你先帮忙看下,我去找人来搬东西!”
孙有良住的是另一栋宿舍楼,沈爱立请宿管帮忙喊下,幸好孙有良今天没有外出,很快出来,听沈爱立说了请托,他又去把陈舜喊上了。
沈爱立原本只是希望帮忙搬到车站,没想到最后两个男同志和序瑜直接将她送到了家里。
到家已经两点钟,杨冬青去厂里上班了,沈玉兰休息在家,忙起锅浇了四个荷包蛋,然后开始下面条,沈爱立把肉干拿出来给妈妈,做了一锅腊肉丝瓜面。
沈玉兰手艺很好,孙有良和陈舜哗啦啦就把一碗面条吃光了,沈玉兰忙起身要去烙饼,但是这年头都知道粮食是按人头来的,两人忙说吃饱了,就要告辞。
沈爱立见拦不住,给一人塞了一兜糖果。
等人一走,沈玉兰都不及收拾碗筷,就去问女儿,“小妹,怎么搬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