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沈玉兰一早就去菜市买菜,李婶子看她又是买肉又是买鱼的,问道:“玉兰,今天是俊平回来吗?”
沈玉兰点点头,“俊平回来,另外,还有一位老朋友要过来。”
李婶子笑道:“那你家里今天可热闹些。”
沈玉兰默了一会,和李婶子露了一点口风道:“是我老家的老哥,许多年没见,我上次去申城又遇上了,这次是特地过来看看我和俊平。”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李婶子一时有些讶然,玉兰这么些年都没松口说再找一个,怎么去了一趟申城,就改了主意?
问她道:“想清楚了?孩子们怎么说?”
“孩子们还好,这事还是爱立和她小姨起的头。”
李婶子猛地拍了一下手,笑道:“这可太好了,人又是知根知底的,孩子们也同意,妹子,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等人来了,可得带到我家来坐坐。”
“嗯,好!”
沈玉兰这边松了口,李婶子回头就和刘婶子、方嫂子等人露了口风,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这么些年也是看着沈玉兰一路艰难地走过来的,并不像外人那样,觉得她再嫁有什么问题,嘀咕些闲言碎语之类的,反而都替她感到开心。
等贺之桢和林亚伦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各家一早就探头在等着,见贺之桢虽上了些年纪,但是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清俊模样,个子高高大大的,手上拎着许多东西,步子仍轻松自如,见到院子里的大伙,都点头微笑。
大家不禁都觉得爱立这丫头,眼光不错,给妈妈挑的对象,看起来就靠谱得很。
沈俊平已经到了家,正在帮妈妈洗菜,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忙探身出来一看,就见两位男同志过来,回头和妈妈道:“妈,叔叔过来了!”他一周前收到妈妈的信,特地请了两天假回来。
沈玉兰今个穿了一件灰色的薄袄,黑色的裤子,头发梳成了一个低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利落很多。许是心里有些高兴,面上也带出来两分,显得面色红润有光泽。
忙招呼人道:“贺大哥,一路辛苦了,亚伦也来了,快进来。”
贺之桢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和沈俊平握手,“是俊平吧?我听青黛说过你好些回,很高兴见到你!”
沈俊平擦了手上的水,回握道:“贺叔叔好,我也听小妹提了您几次,欢迎您来汉城!”沈俊平一开始在信上看到妹妹提这事,还有些诧异,不知道是小妹和小姨自作主张,还是妈妈自己也愿意。
和杨方圆谈起这事,杨方圆和他道:“这是好事,你妈妈一辈子都不容易,这人又是知根知底的,你妹妹和小姨都极力促成的,想来是个好人。”
道理沈俊平都懂,就是他已经做好给妈妈养老的准备,忽然来这么一下,他失落之余,还有几分担忧,就怕这件事对妈妈来说,又是一场磨难。
现在真看到了贺之桢,倒是能理解小妹和小姨的出发点,这人不仅举止谦和有礼,气质温文尔雅,身体看起来也很康健,而且最重要的是,对妈妈很上心,不过是片刻功夫,就脱了外套,帮妈妈洗菜择菜。
作为儿子,沈俊平都觉得妈妈像是变得年轻有活力了些。而在他的印象里,妈妈一直是寡言少语、常常皱着眉头的,像是生活里总有抹不平的烦心事。可是现在,她看起来很轻松,说说笑笑的,是他很少见到的样子。
忽然明白,作为子女,他和爱立并不能填补妈妈生命里的另一份缺憾。
午饭,沈玉兰准备得很丰盛,筒骨海带汤、清蒸鲈鱼、红烧肉、清炒紫菜苔、肉片炒茭瓜、凉拌木耳,饭桌上沈俊平和贺之桢聊了几句工作,话题就转到爱立身上,聊起爱立最近在青市提了一个多刺辊梳棉机的方案,目前已经在青市小范围内投产。
不仅林亚伦,就是贺之桢都有些意外,笑道:“这事真是值得祝贺,梅子湘同志带领的高速梳棉机研发团队,里面都是我国纺织领域最优秀的一批人才,爱立还能脱颖而出,真不错!”
林亚伦还不知道这消息,和沈俊平道:“回头我可得去信问问,这么高兴的事,她还没给我们写信说。”
沈玉兰笑道:“爱立以前就有志气,和我说要花十年八年的时间,在单位做出一点成绩出来。”说到这里,起身回房拿了一只手表出来,递给俊平道:“你看看,你妹妹拿了单位的年度先进工作者称号,单位奖励的,她自己有一只,说这只给你。这是前几天她们单位同事给我送来的。”
林亚伦也借过来看了一下,是瑞士的英纳格牌17钻半钢防水大三针男表,这表可不便宜,前两年卖到350元,这两年商业部下调了外国手表的价格,也得要245元呢!他们工资一月五十多,算还可以了,但是想要买这手表,也得攒个俩三年!
嘴上不说,心里羡慕的不得了,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妹妹,不由看向了舅舅,舅舅这次要是出师大捷,那爱立就是他表妹了,四舍五入也是妹妹!
沈俊平没有想到,爱立会把这只手表给他,接过来的时候,眼睛微微有些湿意,先前杨冬青在家里搅钱,让妹妹饿得浮肿病的事,他心里每每想起,都觉得过意不去。但是爱立从来没有和他抱怨过一句,一直宽慰他,现在还把自己这么有意义和价值的奖励送给他。
让沈俊平心里越发不好受。
当着贺之桢的面,沈俊平努力收住了情绪,一直到将人送走,沈俊平才和妈妈道:“妈,这只手表,给铎匀吧!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收?”
沈玉兰知道儿子的心结,有些好笑地道:“都是亲兄妹,你和妹妹还算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前头的事,你也不要都往自己身上揽,也有妈妈的责任,妈妈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收爱立的钱。”
沈玉兰没有多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