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二进宅院,面积不算太大,就坐落在花甲巷口,距离主街很近。
即便身在不大宽敞的厅堂中,依稀能听到街边传来的熙攘人声。
阳光斜斜洒在青灰色的砖墙上。
许是刚搬进来,有些窗纸还来不及更换,隐隐有些泛黄。
八年未见着父亲了,沈璃本以为,父亲会抱一抱她,或者她会扑进父亲怀里,好好哭上一场。
至亲久别重逢,自该喜不自胜,相拥而泣。
她认为,这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
只可惜,姜闽之刚一进门,那年仅五岁的女童便如小鸡张翅般扑入他怀中,甜甜地唤了声,“父亲回来啦”。
“呦,我家阿珂是不是想父亲了?”
这声音,这语气,她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只是如今再听起来,少了曾经的温馨暖意,反而令她百感交集。
甚至觉得有些讽刺。
姜闽之进屋后,第一眼都没有看到沈璃。
之后更是满脸慈爱,像捧着珍宝般,爱不释手地抱着幼女。
再也没有给她痛哭一场的机会。
说没有落差是假的,但是这会子再哭,就有点不合适了。
她屈膝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姜闽之这才发现,屋中还有一名身穿淡黄衣裙的少女。
他惊诧片刻,随后上下打量她两眼,眸中泛起几分喜色,抱着幼女在椅子上坐下。
又自瓷碟中捏起一块糕点,轻哄着塞到女童的小手中,这才顾得上问一问沈璃。
“阿璃,你这些年在沈府过得可还好?”
她抿抿嘴唇,阿璃?
难不成连她的乳名都忘记了?
“跟父兄相比,自然是极好的。”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凉州夏天极热,冬天又极冷,春日里更是风沙不断。
姜闽之在凉州待了八年,又要整日做工,早已没有了曾经身为西派北斗的清雅气质。
此刻,他穿着绯红官服,肤色黝黑粗糙,不像养尊处优的官宦,倒像是常年在地中耕种的庄稼人。
沈家二爷沈传志与姜闽之年岁不相上下,可瞧着,他却要比沈二爷沧桑了十岁不止。
沈璃眼尖地瞅到,父亲曾经乌黑的鬓边,如今早已银发斑斑。
她捏紧手中帕子,心口涌上阵阵酸楚。
只安静着,听他继续说道,
“为父刚刚备好了谢礼,正打算明日一早去往沈府,拜访一下你的义母沈夫人。”
“人家照顾你这么多年恩同再造,往后哪怕你回到姜家,也切不可忘了人家的恩情,结草衔环,恩必重报才是。”
沈璃欠身道,“是,女儿记住了。”
这样客气又疏离的场面,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轻轻抬眸,站在姜闽之身侧的女子,瞧着约莫三十来岁,皮肤白皙,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
虽然同样都是自凉州回来,她身上却丝毫没有被岁月摧残过的痕迹。